在北桥这,最大的煤窑老板姓胡,叫胡满春,桥头往东三百米,一座三层小楼,就是他家。
    除了胡满春之外,还有宋士龙,唐冬生,岳思成……这些都是北桥的煤窑老板。
    李伴峰先找胡满春,来到小楼门前,敲了敲房门,一名中年男子,穿着白衬衫,留着八字胡,梳着大背头,打开了房门。
    “您找哪位?”
    “我找胡掌柜。”
    男子盯着李伴峰打量一番,回答道:“我就是胡满春,您有何贵干?”
    李伴峰道:“我来买煤。”
    男子赶紧把门口让出来,一伸手道:“您里边请。”
    不对呀。
    黄土桥最大的煤窑老板,在李伴峰的概念里,应该也是黄土桥的第一恶霸。
    可这位从态度和气质上来看,跟恶霸完全不沾边。
    而且他家怎么连个护院都没有?
    进了客厅,屋子里的陈设很古朴,一张桌子,两条长椅,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胡满春吩咐人上茶,一个老太太提着茶壶,一人倒了一杯,这茶水就算上了。
    李伴峰不像到了煤窑老板家里,倒像是到了冯记杂货铺。
    胡满春道:“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道:“姓李,绿水城来的,想在黄土桥买点煤,听说黄土桥是胡掌柜主事,先来问问价钱。”
    “这可不敢当,我就是做点小本买卖,李老板,咱们把话说在前边,看您这身穿戴不像是一般人,您要做大笔生意,我这没有,您要是买点散煤,我至多能给您倒腾出一两车皮。”
    “少点吧?”
    “让您见笑了,我就这么大本事,再多我是真供不上,但我们这价钱便宜,比黑石坡低两成,只是运费我们没办法,得您自己出。”
    说完,胡满春叫人拿来了煤样子,不同成色的煤,不一样的价钱。
    李伴峰要了两车上等烟煤,当即和胡满春立了契据,明天晚上送到火车站。
    李伴峰准备先给一半定钱,胡满春摆摆手道:“咱们黄土桥做生意,信得过的契书,不用定钱,火车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生意就这么谈成了。
    李伴峰要走,胡满春起身挽留:“李老板,要是不嫌弃,今晚在我这吃顿便饭,我让刘妈做点好的。”
    “不必客气了,晚上我另有安排。”
    “街对面的小秦姑娘,曲儿唱得好,我把她叫过来,让她给您唱一段,陪您喝两盅?”
    “胡老板,改日再聊,我真有急事。”
    “那您把茶喝了再走。”
    李伴峰也没喝茶,离开了胡满春的小楼。
    这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貌似自己之前判断有误。
    可如果黄土桥的生意人都像他这么老实,还至于破败成这样?
    这个胡满春可能知道我来了,故意装样子给我看。
    我这身装束也太容易辨认,得回去换一身衣服。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洪莹热切的迎了上来:“七郎,你回来了。”
    李伴峰冲着洪莹笑了笑:“回来了。”
    “七郎,你,你呀,你这个,长得也不怎么俊呀……”
    李伴峰冲着唱机笑了笑:“给我往死里打!”
    唱机摁住洪莹开打,洪莹喊道:“长得不俊,还不让说么?这也要打!”
    李伴峰拿出了钟摆,让她给换个妆容。
    钟摆问道:“主人,您要什么样的妆容?”
    李伴峰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洪莹揉着桃子道:“七郎,你那架放映机可不简单,他是咱们这道门的高手,修为可能在我之上。”
    “你说放映机是旅修?”李伴峰不信。
    “他的技法能把臆想之物变成真人,虽说战力不高,但和假搬之技,确实有些相似。”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能瞎猜,等我改天问问他。”
    洪莹嗤笑一声:“你问了,他就肯说实话么?”
    李伴峰没回应,直接去五房把放映机拿了过来。
    洪莹以为要当面把事挑明,瞬间把威势提了起来。
    唱机训斥道:“别乱来,等相公吩咐。”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兄弟,你见过潘德海吧?”
    放映机道:“我有他的影像。”
    放映机还真就给潘德海录过一段,看着潘德海的模样,李伴峰对钟摆道:“就照着这个装扮。”
    洪莹看了看墙上的投影,慨叹一声道:“本来就不俊,弄成这样岂不更丑?”
    李伴峰看着唱机笑道:“接着打!”
    在清脆的板子声中,钟摆很快给李伴峰画好了妆容,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有七八分的相似。
    嗤嗤~
    娘子笑道:“宝贝相公,这妆容骗过寻常人是够了,但要是遇到修为高深的,还是能看出破绽。”
    “有点破绽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要假扮潘德海,只要让别人认不出来是我就行。”
    “相公呀,小奴新学了些易容的手段,倒也不妨试试,还得让含血妹子搭把手。”
    含血钟摆自然明白事理,赶紧施礼道:“能和夫人学本事,是我福气。”
    唱机用粘土对着颜料,调成了一盆糊糊,对着潘德海的模样,和钟摆一笔一笔帮李伴峰勾画。
    待勾画完毕,唱机对着李伴峰喷吐了一口蒸汽,粘土似皮肉一般附着在了李伴峰的脸上。
    李伴峰对着镜子一看,大方脸,大鼻头,大嘴叉,再贴上点小胡子,简直和潘德海一模一样。
    “相公啊,你用小奴的技法,把声音换一换。”
    李伴峰清清嗓子,回想着潘德海的声音,说了一句:“吾乃德之大者。”
    放映机道:“七导,差点意思,你把高音稍微往上抬一点,潘德海说话的时候,比这更有底气!”
    调整了几次,声音几乎没有差别。
    娘子拿了些布料,顺手赶制了一件长衫,再加上一个圆顶小帽,活脱一个潘德海,就这么出来了。
    “相公的身材,比这老东西瘦削了不少,还得做些填充。”
    娘子又往李伴峰衣服里边填了些粘土,除非对方和潘德海极其相熟,否则根本看不出分别。
    可遇到窥修该怎么办?
    “相公放心,六层以下的窥修看不出丝毫破绽,就算遇到六层以上的窥修,相公也不必太在意,宅修不显眼,一些小破绽,对方也留意不到。”
    唱机拿了根木料,先刮,再削,再做旧,给李伴峰做成了一根拐杖。
    李伴峰出了门,拄着拐杖,去了另一间小楼。
    等敲开房门,出来的是一位六十上下的老者,问道:“您找哪位?”
    “我找宋士龙,宋老板,来买煤。”
    老者正是宋士龙,赶紧伸手道:“您里边请。”
    宋士龙家里的陈设,和胡满春家里大同小异,倒好了茶水,两人开始谈生意,宋士龙先问:“敢问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没打算冒充潘德海,随便编了个名字:“我姓吴,叫吴大德,海吃岭来的。”
    “您这么老远来我这买煤?”
    李伴峰点头道:“我从朋友那听说的,宋老板是有德之人,跟有德之人做生意,我心里踏实。”
    宋士龙抱拳道:“蒙您谬赞,德字不敢当,但做生意的本分差不了,话咱说在前头,大宗的买卖我供不上货,顶多能给您倒腾些散煤。”
    这话听着好耳熟。
    胡满春也是这套说辞。
    “散煤也行。”
    “劳您先看煤样!”
    和胡满春家里的煤样没区别,李伴峰选了两车上等烟煤,立了契书,给定钱不要,等着到车站收钱。
    临走的时候,宋士龙先请吃饭,又请听曲。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做事,德字当先,这种事情就不该跟我说。”
    宋士龙笑道:“吴老板,您误会了,小秦姑娘只唱曲儿,不陪宿,就是给您助个兴。”
    李伴峰婉拒,离开了宋士龙的家。
    又是一个本分的老实人,说话都差不太多,好像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接下来,李伴峰接连去了十几户人家,妆容换了五次,不管换成什么模样,遇到的煤窑老板都是同一套说辞。
    生意真就这么本分?民风真就这么朴素?
    李伴峰离开了北桥,在街边看到一个车夫正盯着他看。
    李伴峰笑呵呵打了个招呼:“这位车老板,去海吃岭么?”
    车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兄弟,你吓坏我了,我以为那缺大德的来了,赶紧上车说话,你这是从北桥回来?”
    “是。”
    “找着那捣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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