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钺这时俯下身,为宋昭拢了拢毯子,动作亲密自然,仿佛之前就做过一样。
    只不过,宋昭嫌弃似的,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庞文远惊的眼神乱瞟,他们这是……这一幕像极了他惹了自家娘子的样子。
    “庞卿,你先回吧。”萧钺直接下了逐客令。
    待庞文远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哎,不是,那不是自家的马车吗?
    庞文远急奔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父亲的书房,颤抖着手一边指着东方,一边说着表弟,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马车上只剩下两人,宋昭闭上了眼睛,权当萧钺是空气。
    “我会命唐大夫去给你看诊,你不必怕身份暴露。”
    “宋晏能有什么身份,一个被大火焚烧的弃子,不劳殿下挂心,殿下如此做,只会让流言更难听,怎么?殿下还有断袖之癖?”
    “你非得如此与孤说话吗?”
    宋昭闻言,连忙低头跪倒在地,“殿下想让宋晏如何做,宋晏便如何做,您是太子!”
    萧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得骂不得,怎的如此倔强!
    他俯下身子,同样跪在宋昭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声音像在牙缝中挤出来一般:
    “若孤让你吻我呢?”
    第45章 你醉了俯身封住了她的唇
    簌簌抖动的长睫下,是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倒映出萧钺微微发白的脸。
    胸口闷闷地疼,她侧过脸去。
    冰河之下,赫连信冰冷的唇,温暖的胸膛,滚烫的气息……历历在目,光怪陆离中一颗心怦怦跳动,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愫,浮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咬唇,避开萧钺的视线,裹紧了毯子,拖着僵硬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明显拒绝的态度,刺痛了萧钺。
    如今,她连骗他都不屑做了?
    可他不允!
    欺身上前,将湿漉漉的她箍进怀里,攫住她的下巴,用牙齿撬开她的唇,强势闯入,暴烈地吻了下去。
    直到口腔里全是铁锈的腥味,他才肯罢休。
    宋昭嘴角滴落一丝血迹,终于尝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又苦又涩。
    “你休想……”
    她话未说完,口中腥甜再也压制不住,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胸口闷压的痛,周身冰冷刺骨,宋昭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碧落崖那日,在瀑布下的寒潭中苦苦挣扎。
    这时一双温暖的大手将他从潭水中拽了上来,搂着她冰冷的身子,一声声呼唤着她七娘。
    那人的胸膛很暖,灼热着
    她的肌肤,紧接着热浪袭来,又像身处火海之中,眼前突然浮现一男子决然的背影,在火舌的侵蚀之下,渐渐化为灰烬。
    “九鸣……”
    宋昭在女子撕心裂裂地呼喊中,睁开了眼,发现已躺在自己房中,额头上还覆着一块温热的帕子。
    屏风外四夫人与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宋昭的耳中。
    苗氏:“唐大夫,世子一直高热不退,何时能醒来?进京前就大病了一场,足足昏迷了七日才醒。”
    唐大夫:“夫人放心,世子是忧思过甚,郁结于胸,今日落水受了风寒,气急攻心所致。老夫刚刚已经为世子施针,再将这几服药喝下去,便能大好。”
    苗氏似稍稍放了心,语气略缓:“那就好,麻烦唐大夫了。”
    唐大夫这时叹了口气:“幸亏是男子,若为女子,这天寒地冻地落了水,子嗣怕就艰难了。”
    “那……男子这方面有碍吗?唐大夫要不再仔细把把脉?世子打小体弱,侯爷就只世子一个孩子……若侯爷归家……怪我们没有照顾好世子。”
    苗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屏风后的宋昭,则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眼中一片黯然,在南州那几次,她怎么就没能怀上?
    若子嗣艰难,她还怎么救阿宴?她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次?
    她恼恨九鸣过河拆桥奸诈虚伪,可若想制作药引,还不得不寻他。是以,她天南海北地寻,不就是为了怀上孩子吗?
    如今九鸣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怎么自己就左性了呢?一开始留下九鸣,不就是自己的这份私心吗?
    抛开立场,九鸣欠她的,太子欠阿弟的,她必须讨回来。
    可在那之前,她是不是先要怀上子嗣……如果她和阿爹将来遭遇不测,是不是还有阿宴……只要阿宴活着就好。
    似乎忽然想通了中间的利害关系,宋昭心头骤然一松,又沉沉睡去。
    茯苓这时从隔间出来,四处翻找宋昭脱下的衣服,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枚同心佩。
    太子府书房。
    唐大夫觑着萧钺的脸色道:“老夫说这话时,宋世子是醒着的,至于她想没想通,就不清楚了。”
    他不明白太子为何嘱托他看诊时特意提起子嗣,像故意说给宋世子听,让她以子嗣为重一样。
    太子问:“她身子如何了?为何突然晕倒,是心疾吗?”
    唐大夫摇摇头:“子嗣方面应是无碍,主要是气急攻心,忧思过甚所致。加之月前大病了一场,舟车劳顿来京,又为了忠勇侯四处奔走,没有休养好。今日落水受了风寒,好在救治及时,按时服药,应无大碍。”
    太子颔首,拿起朱砂御笔,目光定在陈六的名字上,落笔,鲜红似雪,顿笔似刀。
    ……
    近日,刚从南州通判的位置上调入京都,升任礼部郎中的陈辽,又因爱女成为淮王宠妾,一时间成了朝堂炙手可热的新贵,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却因纵子行凶、管家不严的罪名,遭到了御史台的弹劾。
    而始作俑者陈家六公子,非但不思悔过,还到处扬言自己是淮王的小舅子。
    淮王因此被陛下紧急召回宫中申饬,令其闭门思过。
    宋昭约的画舫,只得往后推迟。
    这日,庞文远下了衙,直接来了候府。
    “少虞风寒可好了?”庞文远关心道。
    宋昭:“已无大碍,还得多谢表兄出手相助,又为我寻得了目击证人,方能弹劾陈辽。”
    庞文远却摇了摇头:“证人是我寻到的不假,可发动御史台弹劾陈辽的却不是我。淮王遭到申饬也很意外,陛下对你还是不同的。”
    宋昭略怔了怔。
    “听说皇城司寻了不少证据,今日朝堂上弹劾陈辽私吞朝廷抚恤银、圈地占田等,陈辽怕是不成了,罪名可不小。”
    “皇城司?”宋昭疑惑问道。
    “对,就是救你上岸的赫连信。我今日方知,他原是与你阿姐有过婚约,难怪他如此维护你。”
    “阿宴,赫连信和陈辽都因发现前陈余孽谋逆加官晋爵,这其中最大的功劳不是你吗?上次觐见陛下未曾表示,是不是因为侯爷?”
    “陛下一直赏罚分明,侯爷的事却一直留中不发,三司会审又秘而不宣,前日里又派御医前往,不知是否有转机,听说太子和淮王因此案,一直在暗中较量。”
    宋昭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刑部大牢现在不允探视,我也只见过父亲一面,他未曾与我言明其中隐情,我也束手无策。”
    宋昭最近从各部收集的消息,明面上是父亲私放了叛军,可暗地里却是户部粮草不足,兵部与户部正因此互相推诿。
    细查下去,分管此次粮草供给的一干人等里面,有淮王的外家郑国公世子郑乾商。
    庞文远低语道:“如今朝堂上下,风声鹤唳。面上风平浪静,兄友弟恭,暗地里早已势同水火,那位越发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
    宋昭抬眸细看庞文远,不知他这话是出自太子一系的立场,还是单纯说与她听的。
    “表哥,淮王殿下威望如何?陛下不是最喜淮王吗?”
    庞文远神秘莫测道:“确实有此说法,可因陈六之事遭到训斥,还是头一遭,这其中是因为你还是因为太子,不得而知。可也能从中窥探一二,陛下对五殿下的宠爱也不过如此。”
    “那太子呢?”宋昭终是问出了口。
    “不好说,”庞文远同样迷茫道:“若非不喜,为何立为太子,若说宠爱……倒是最受苛责。”
    慈父多败儿,更何况是储君。陛下严苛一些也无可厚非,可父子不和的传闻闹到朝堂内外皆知,却不多见。
    宋昭既已想通了与太子的隐秘关系,就要筹划着如何实现,多了解一些太子和朝堂之事,才能更有把握一些。
    因问道:“表兄可知太子府上之事,他可曾有过婚约,有没有侍妾侧妃?”
    庞文远闻言,望向宋昭,眼底都是好奇和试探,吞吞吐吐道:“少虞,那日在马车上,我观太子与你……与其他人很是不同,你……你们……”
    宋昭的脸蓦地红了,眼神躲闪尴尬道:“不是表兄想的那般,我与太子之间有罅隙,那日进宫,他罚我跪在雪地上,又在刑部戏耍与我……我那才……我对太子深恶痛绝,是真的!”
    庞文远也知自己唐突了,这种事怎好当面问出来,看着表弟脸红又极力撇清的模样,他一个过来人,自然猜出来几分,咳嗽一声,说起了太子秘事。
    “太子至今未娶,也无选定的太子妃,近身随侍的都是陛下挑选的侍从,房内是什么样倒是不知,侍妾通房侧妃这些明面上是没有,也没听说太子钟爱过谁,京都世家大族的闺秀也都在观望,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宋昭暗暗点头,跟她探听到的一样,都说太子洁身自好,不耽于情色之中。
    “至于喜不喜欢男子,还真未听说过,即便喜欢,殿下也会妥善处置,”庞文远语重心长地宽慰宋昭道:“阿宴,你若喜欢太子也不是不可……殿下定然不会将你弃之不理的……”
    宋昭咬牙闭了闭眼睛,庞文远一旦认定了她与太子是断袖之情,就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她又不能说她是女子。
    只好佯装羞涩道:“还需表兄对此保密,否则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她了解庞文远的人品,自己又是他的亲表弟,断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
    或许因此可以为她和太子遮掩一二。
    说话间,突然收到陛下的旨意,因她揭发陈国余孽有功,封她做了从七品的太子舍人。
    送走传旨太监,庞文远喜上眉梢,不假思索道:“这定是太子殿下亲自求的,以后你们就可常常在一处了。”
    见他一脸欢喜,宋昭想解释的话便压了下去,这下,表兄更加笃定她与太子的关系了,她欲哭无泪,只得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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