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莉捂住嘴,不可置信。
    吉恩是月亮号的船长,才三十几岁还很年轻,最关键的是他是一家的支柱,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全靠他养活。
    “威尔伯和戴维还活着,前几年买的三条船只剩两条破破烂烂的还不能再使用了。”布拉德利先生靠在内壁上沉重地说。
    “货物全没了。”
    布拉德利先生和赖特先生的话,让罗莎莉呆愣了一路没回过神来。
    死了一个船长,毁了不止一份家庭,还失去了起码6500英镑。
    布拉德利太太直接软倒在艾玛女士的怀里。
    家里瞬间乱成一团,艾玛招呼奥莉弗拿嗅盐,罗莎莉用力摇晃布拉德利太太让她醒来。
    布拉德利先生回来放下罗莎莉就去了本尼迪克家,商量一些后续的事。
    “我,我这是怎么了?”布拉德利太太悠悠转醒。
    “太太,您刚刚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艾玛女士急得不行。
    见妈妈醒来,罗莎莉在莉露的搀扶下坐在沙发上,脑子乱哄哄的。
    回想起刚刚的事,布拉德利太太白着脸扑进沙发:“起码6500英镑!天呐!天呐!真是要命!”
    布拉德利家的年收入3000英镑,除去各种支出一年大概能攒800英镑,而这800英镑中会拿一部分去投资剩下的放进银行储存。
    直接失去一大笔钱,让布拉德利太太心如刀绞。
    而且这还不算重新购置货船的钱以及抚恤费。
    一条货船的价格在2000英镑到5000英镑之间,三条中等货船大概是一万英镑。
    吉恩一家的抚恤费是160英镑,这是他两年的薪水;还有一些其他丧命的员工的抚恤费等等全部加起来,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水平要花费近两万英镑才行。
    布拉德利太太现在还没算到这儿,等她想到怕是又要晕了。
    “小姐,您的头发?”莉露拿着梳子过来。
    相比出门前整齐的着装,罗莎莉像是经历了打斗一样。
    一听缘由布拉德利太太又是怪车夫没用,又是怪赖特先生办事不力不知道多带几人前去。
    “太危险了,要是他们伤害了你怎么办?”布拉德利太太抚摸罗莎莉的头发说,“东西没了就没了,明天就让裁缝上门。”
    “妈妈,这个不急。明天大概威尔伯和戴维就能回来了,我们得去他们家慰问,还有吉恩和其他......”罗莎莉说。
    布拉德利太太点头,叹息,将白胖的手背抵在额头上。
    晚上,气氛格外沉重的餐桌上,布拉德利先生吃一口摇一会儿头:“杰玛,将吉恩他们的抚恤费准备好,你和罗丝明天代我去一趟。我要去看望威尔伯和戴维。”
    罗萨莉也想去看望威尔伯,但眼下她必须先去吉恩家。
    “谁将他们送回来的?”她只得问。
    “哈蒙德伯爵的船队路过时搭了一把手。”布拉德利先生说。
    听到是哈蒙德伯爵,布拉德利太太都缓了两分愁人的心绪。
    “他是个精明又善良的人,从未有人像他这般年轻就有这样的手腕。”
    菲德哈蒙德,他是上一代哈蒙德伯爵的独子,一个人坐拥三分之二的肯特郡,关键他还不是那些荒淫无度只知道吃老本的贵族。
    哈蒙德这个姓氏在他手上实力越发强大。
    布拉德利太太的姐姐,埃弗里太太就嫁到了肯特郡。
    这样的大人物离他们太遥远了,布拉德利一家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货船上。
    “本尼迪克损失了全部的船只,船员也死得七七八八,他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挽回好不容易创立的事业。”布拉德利先生说。
    “哎,真可怜,才过了两年这样好的日子,斯泰西又要愁眉苦脸的了。好在他们还有那紫色的布匹。”布拉德利太太假意擦擦眼泪说。
    “爸爸,您什么时候去购买新船?是不是还要再聘请一位船长?”罗莎莉问。
    布拉德利太太也不替人可怜了,睁着不大的眼睛瞅着布拉德利先生。
    “今年资金有些紧缺,明年吧,等这批小麦和大麦全都卖出去以后。”
    “上帝保佑,今年是个丰收年。”布拉德利太太一想到预估的产量露出一丝笑容。
    布拉德利先生点点头:“每年粮食的价格都在上涨,供不应求。我今年多答应了几位粮商,等全部卖出去,能填补这次的不少损失。”
    第二日,天气晴朗,无风。
    罗莎莉早早地和布拉德利太太一起坐上马车,穿着简单的前往第一户需要慰问的人家。
    吉恩家在桑杜的镇上,在一栋还算新的小房子里。
    罗莎莉和布拉德利太太到时吉恩家中一片惨淡,哭声不止。
    “请原谅我的失礼,太太、小姐。”佩斯利,也就是吉恩的妻子说。
    她姣好的面容被伤心掩盖,黑粗的眉毛被紧锁在一起放不下、离不开。
    罗莎莉坐在半旧的布沙发上,观察。
    这栋房子只有两层,面积很小装修普通,只是桌子、椅子上铺着的漂亮花垫让这一切变得温馨。
    吉恩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十岁,最小的六岁。
    两个较小的哭着抱在一起。
    布拉德利太太拉着佩斯利安慰,表示心痛和遗憾。
    “小姐,喝口茶吧。”吉恩的大女儿,忍着哭腔颤抖地将茶水放在罗莎莉的面前。
    罗莎莉拢了拢披肩拉过她:“你叫什么名字?”
    “桑尼。”桑尼不安地站在那儿说,低垂着眼睛不敢抬头。
    罗莎莉深吸一口气,眼里露出几分心疼和担忧:“别哭,桑尼。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妈妈说要退掉这里的房子,等爸爸的......的遗体送回来我们就要搬家了。”桑尼说。
    “搬去哪里?”
    桑尼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在西南角那边。”
    西南角是镇上的贫困住所,条件十分差、来往的人鱼龙混杂。
    罗莎莉看看她又看看她的两个小妹妹。
    佩斯利带着三个年幼的女儿没有工作确实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她们承受不起这里的生活。
    布拉德利太太带来的160英镑省着点用起码能过三四年,但前提也是搬离这里去其他地方。
    桑尼才十岁,做不了什么赚钱的活计,罗莎莉想帮她就只能从她妈妈身上入手。
    咚咚咚。
    赖特先生拉着吉恩的棺椁过来,让佩斯利母女见一面就要拉去土葬。
    “妈妈。”罗莎莉拉住布拉德利太太说,“您最近不是让艾玛给我找一个做粗活的女佣,您看佩斯利太太行不行。”
    “她?可她并没有做女佣的经验。”布拉德利太太蹙眉。
    “吉恩叔叔为我们跑了十年的船怎么说也能攒下一笔钱,佩斯利太太带着三个年幼的女儿怕是过得艰难。”罗莎莉说。只怕她们挡不住那些暗涌的恶意。
    “太太您放心,训练女佣我是好手。”艾玛女士说。
    布拉德利太太将目光放在窗外:扑倒在棺椁上哭泣的女人、围在一块的三个孩童。
    第5章 佩斯利是个悲苦的女人……
    佩斯利是个悲苦的女人,在家时过的清贫终日围绕着几块农田过活,出嫁后过了没几年的好日子又失了丈夫,没了经济来源。
    最可怜的是她只有三个还未长成的女儿,孤儿寡母的无法抵御那些恶狼的惦记。
    她永远不会忘记噩耗传来时那种绝望的心情,这样静谧的、平淡的但格外幸福的时光被上帝收走了。
    翻阅脑海里的画册。
    她常坐在沙发上编制桌垫,这是她为数不多未出嫁时学会的技艺。
    家里被她经营得整齐干净,吉恩对她赞不绝口。
    说来她总是对吉恩的工作又爱又恨。
    爱工作的高薪,恨工作让他们夫妻总是分隔两地。
    吉恩每年固定出海两次,一次大概是两三个月。她的大女儿桑尼做了一本粗糙的日历,每天都在上面圈圈划划地数着日子。
    五个人的生活过得很简单也很满足。
    可如今却被撕碎了。
    趴在棺椁上的时候,佩斯利真想和丈夫一起死去,她无法面对接下来的命运。
    剖析内心,她其实并不是有多爱吉恩,只是恐惧财产被那些所谓的亲戚好友瓜分干净或是被那些流浪汉抓去做妻子,甚至是......
    可为了女儿们,她爱着的孩子,她必须艰苦又忍耐地站着。
    她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思虑接下来的生活。
    西南角是个让所有好人都害怕去的地方,她不能带着女儿去那里。
    如今她们没了经济来源但还有些存款,可以选择搬去乡下租两块地,做她做了十几年的农活,好歹有口吃的。
    而最好的庄园主人选就是吉恩的东家,布拉德利一家。
    抱着女儿们她渐渐稳定情绪,打算第二天就着手搬家离开这里,不能让她的弟弟得到消息来搜刮她们仅剩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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