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是柳金枝新租下的房子。
    傅霁景与杏安二人站立在桌边,见了她,叉手一拜。
    随后杏安连忙跳过来帮柳金枝端菜。
    柳金枝对傅霁景做了个手势,笑道:“二郎君请坐。”
    经过一段时间埋头苦读,傅霁景显然更加疲惫了,人也清瘦了不少,但更显出温柔从容。
    闻言,傅霁景温声笑道:“柳娘子要见我,可是有事相商?”
    柳金枝本是想开门见山,说出花吉团的事情,请傅霁景多加照看的。
    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在傅霁景眼下的两团浓重乌青,到了嘴边的话却忍不住拐了个弯,问:
    “二郎君最近很累?”
    傅霁景愣了一愣,像是没想到柳金枝会关心他。
    反应过来之后,他唇边笑意加深,点点头,温和道:“快要殿试了,父亲让我每日在书房中多待两个时辰。”
    只是两个时辰,就累成这幅样子吗?
    杏安一边摆着桌上的菜碗,一边道:“对,只有两个时辰,但架不住以往二郎就是晨起晚睡。再延长时间,每日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人都险些熬垮了。”
    啊?那不是每日只能睡四到六个小时?
    难怪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些。
    柳金枝的视线落在脸上,叫傅霁景耳尖微微发红。
    他并不习惯有人会用这样温柔而关切的眼神看着他,就是傅钗华问询他时,眼神虽然也带着关心,但也有着隐隐的自豪与高兴。
    因为他这般努力拼命都是为了家族前程,作为家中长辈,他们都很欣慰。
    但柳金枝不赞同地拧起眉头,道:“前程固然要紧,身体更重要。长久的熬下去,把身子熬坏了怎么办?”
    特别是傅霁景还这么清瘦,在重视浑身肥膘的古代男人里,简直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但偏偏是清瘦之人最易短命。
    一旦遭到大灾大难,兴许就撑不住了。
    傅霁景似是很高兴,唇边的笑容更大了,眼眸亮晶晶的。
    “没事的,我父亲吩咐府里为我熬了滋补药物,每日进补,固本培元。”
    柳金枝沉默了下。
    一边熬夜伤身,一边狂喝补药补气。
    这爹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啊?
    还不如让她来,一日三顿给傅霁景做些好吃的,把人喂胖点儿呢。
    “傅郎君,要不坐下边吃边说吧。”柳金枝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
    杏安也笑嘻嘻的,道:“娘子也赏我一碗吃呗?”
    柳金枝笑着把碗递过去,道:“何必说赏?早就给你备下了。”
    三人都是一笑,坐下用膳。
    柳金枝不喜欢傅老爷对待傅霁景的方式,就一个劲儿地把菜盘往傅霁景面前推。
    “这道绿波荷趣是我用莲藕、鸡胸肉、大虾仁、菠菜、青瓜和新鲜百合做的,傅郎君尝尝看。”
    傅霁景看向这道绿波荷趣。
    只见这菜布置十分精巧,用六只新鲜大河虾虾仁剖成一半,尾部不切断,蘸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做成鸳鸯身体。
    菠菜打成的菜泥则做成鸳鸯头部,虾尾自然就是鸳鸯尾部。
    鸳鸯翅膀、头冠、嘴巴等部位是用青瓜削薄片,再进行雕刻而成。
    又用了黑芝麻点睛。
    最后做成的六只鸳鸯在盘中展翅待飞,栩栩如生,精巧异常。
    杏安都惊叹于柳金枝的手艺,道:“若娘子去当个木匠,怕是也要被称作当世鲁班。”
    柳金枝谦虚一笑:“哪儿有这么厉害。”
    一面说,一面指向六只鸳鸯对准的盘中心。
    哪儿端端正正摆放了朵花儿,似莲花形状,却又不似莲花,仔细看去,才知这是用百合花刻意雕成莲花模样,层层装饰在虾肉上做装饰。
    “这花瓣下头的虾滑因沾染了百合香,吃起来更有清雅味道,二郎君也试试。”
    傅霁景笑着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
    果然,虾滑弹牙软滑,富有嚼劲,既保留了作为河虾的鲜美虾味儿,又有股淡淡的花香。
    二者相结合,却又不显得突兀,反而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杏安却咂舌:“这一盘菜怕就要耗费天大的功夫。”说着赶紧转开手,“我还是挑道差不离的菜享口福吧。”
    然后用调羹舀了几勺雉尾莼。
    雉尾莼特指莼菜,在农历四月时茎细如钗股,呈黄赤色,胶质丰富,口感滑嫩甘甜,是莼菜最肥美的阶段。
    五月后,莼菜叶片舒展,称为“丝莼”。
    而九月后,则茎叶粗硬,称“瑰莼”或“猪莼”,口感苦涩,难以下咽,只有作为羹类食物烹饪尚且能食用。
    这道雉尾莼,自然就是采用了五月“丝莼”制作。
    在历史上的南宋临安城,就曾将雉尾莼列为夏季时令菜品,常与笋片搭配,更见其风味。
    苏轼就曾在诗中赞,“犹有鲈鱼莼菜兴,来春或拟往江东”,陆游也有名句,“短艇湖中喜采莼”。
    都是夸赞莼菜之味。
    柳金枝笑道:“这雉尾莼就是莼菜羹,以清冷井水煮莼菜,配鲤鱼或白鱼食用,磕用琥珀色豉汁调味,不加葱薤、米糁,保持原味清鲜。”
    她笑盈盈地往杏安那边推过去一条鲤鱼。
    杏安嘴角咧开一个笑,道谢过后配着吃了一口鱼肉。
    味道像是清风拂过一般,又鲜又嫩,又滑又清甜,有夏初落雨过后,乡野清溪中猛然跃上一条透气鲤鱼的恍惚惊艳感。
    叫杏安几乎是手上不停,赶忙又夹了一块儿鱼肉往嘴里塞。
    柳金枝见他吃的高兴,就给傅霁景也舀了一小碗雉尾莼递过去。
    傅霁景很是不好意思,耳尖更红了,温声道谢。
    “我还准备了粳米饭,虽说比不上世家大族里常吃的胭脂米,但也算能入口。”
    柳金枝一面说,一面走进膳房。
    用个汤碗大的盘子,装了满满当当一盘粳米饭回了来。
    杏安更是喜得眉开眼笑,接过后再三道谢,埋头就是扒饭。
    漫天神佛在上,天知道他等柳娘子的一口吃食等了多久啊?!
    能饱饱吃上一顿,他死都无憾了。
    欸,不对,要多吃上几顿才能无憾。
    对比起杏安的暴风进食,傅霁景用饭就斯文的多,安安静静,甚至竹著与瓷碗相碰时,都没有一丝响动。
    喝羹更是慢条斯理,小小口抿进,羹汁都沾不到嘴唇以外。
    吃相可以说是极为赏心悦目了。
    可见从小就被人以最严格的礼仪管教。
    柳金枝看的颇为新奇,忍不住多盯了几眼。
    傅霁景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也悄悄往柳金枝这边瞟了一瞟,见柳金枝着实眼神专注,不由得有些慌张。
    正好碗中的饭吃完,傅霁景站起来低声道:“我去添饭。”
    言罢逃一般去了膳房。
    杏安抬头一瞥,就知道自家主子这又是当了“逃兵”,老大爷般叹了一口气。
    看来就只有他来帮忙撮合撮合啦。
    就靠近了柳金枝,问:“柳娘子,你请我们吃这顿饭,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帮忙?”
    对着杏安,柳金枝说话倒是随意许多,就把花吉团和孙玉香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倒不是想挑拨两家关系,只就想请二郎护我等周全。”
    杏安摆摆手,道:“这话我记下来了,娘子不必烦心,你的事儿,二郎必然帮忙。”
    柳金枝怔了一怔,也是忍不住脸上飞红。
    杏安又说:“不过此事不能白办,娘子总要出些力。”
    柳金枝问:“要我做些什么?”
    “殿试之前,二郎要太学念一段时间的书,此后再去殿选。”
    “但太学饭食难吃,我家郎君又生的清瘦,所以我斗胆请娘子出力,每日做了膳食与二郎送去。”
    第51章
    杏安这个提议很好。
    以前柳金枝照顾傅钗华,现在傅钗华诞下千金,再让她与傅霁景送饭。
    靠山没了一座小的,还有一座大的。
    而且也师出有名,半点不显得突兀。
    柳金枝笑吟吟答应了。
    尔后傅霁景添饭归来,三人吃了一回便散。
    出门时,傅霁景还在犹豫。
    他本以为柳金枝是有事与他说的,怎么吃了一回饭,反倒不开口了?
    想着,他看向杏安。
    “皮猴子,是你同柳娘子说什么了?”
    杏安嘻嘻一笑,摆手道:“二郎,你就是给我五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倒是柳娘子对我说了些事儿……”
    他凑上前,将柳金枝说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结尾补上一句:
    “柳娘子为谢二郎帮忙,愿意在二郎上太学期间,每日做了饭食送来。”
    “二郎,切莫辜负柳娘子一番好意啊。”
    *
    太学算是中国古代的大学,名字起源于西周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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