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桩差事,算是皇太孙殿下头一回自个儿独立主持打理的政事,自然慎重得很。
    宣珩在接到南巡盐税差事的时候, 便知道这里头的水深。
    凡是涉及盐税上的事。
    历朝历代都少不得有许多上下暗中勾结, 从中中饱私囊的勾当猫腻。
    好在皇帝叫宣珩,只是负责监管巡盐收税一事。
    保守些的手段,照着往日的例子, 派人南下巡视一遍,将税银依例收上来便是了。
    自然, 若是想要做些实绩, 拿几家肥的流油的开开刀, 也能将这件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当然, 虽然看着这件差事轻省。
    但萧明渊早就知道了。
    南边儿的那些个大小盐商们, 哪个背后不是供了尊大佛的?!
    宣珩手底下班底才组建起来, 得用的自然是有。
    但是若要在南边儿,安然无恙地将这差事办得妥帖周全, 那也不是件易事。
    尤其是……如今陛下已经放权, 让皇太孙殿下开始插手亲自打理朝政了。
    前几日,宫中又隐隐传来消息, 说是陛下打算放京城之中的藩王们去封地上就藩。
    可以说, 皇帝是已经明目张胆地在给自家皇太孙殿下铺路了!
    不少皇子皇孙们, 这一两年也都看清楚了。
    自家老爷子面前, 只看得见嫡长一脉的小崽子, 连宣珩那般还未及冠的小屁孩儿,都上赶着封了皇太孙。
    他们自觉没戏,转过弯来想。
    要是能就蕃,在封地上当一个土皇帝似乎也挺不错。
    索性宣珩这个皇太孙年轻, 又是个脾性不错,还好说话的。
    比起底下不知道哪个兄弟上位,给他们算计残废的残废,圈禁的圈禁。
    这大侄子有老爷子属意扶持着上位,总归要名正言顺,安稳太平一些!
    至于其他另有心思的……
    那自然是不服气被宣珩一个毛头小子压着!
    背地里自然要琢磨着,给皇太孙和他手底下的人使使绊子,叫人四处碰壁磕得头破血流。
    才好让陛下看看清楚,到底选出来的皇太孙有几分能耐?
    这一年来,宣珩在朝中观政之时,便时常有人拿他作筏子使绊子。
    好在小殿下心细,一开始只记得多听少言,虚心向学,跟着陛下和太傅们私下小心求教。
    夜里回来,还要同萧明渊细致谈论几句。
    后来渐渐适应下来,每每聆听政务,也能见解独到言之有物。
    陛下也是见孙儿长进得快,才敢放手叫宣珩承接底下的政事练手。
    不过巡盐收税一事到底不比平常。
    对皇太孙殿下而言。
    头一回办差,自然希望能尽善尽美。
    宣珩:“这回南边的盐税税银,底下人已经先一步将账本呈上来了。”
    宣珩同萧明渊一道坐在软榻上头,也无事可做。
    索性听他这么一问,皇太孙殿下便将这件事的难处,拿出来细细说了一遍。
    “巡盐使那边儿,提前奏报预估送上来的税银账本我看过了,是依着例收上来的,只是比往年要少上半成。”
    “地方上的人也递了折子上来,说今年南方多涝灾,收上来的盐受了灾折损了一成半的盐例,派发下去的盐引便比往年少了些……”
    “只是我任命跟着朝廷去巡盐的林大人却递了密报过来,说盐引并没少,还有些税银没筹算收上来。”
    巡盐要务,领头的巡盐使,自然是皇帝直接任命官员。
    不过此事陛下又交给皇太孙总揽,东宫自然也要派人前去监管。
    到时候办完了差事,也是要先给皇太孙述职过目。
    一应结果由太孙在御前奏报。
    眼下皇帝那边儿的人,同东宫太孙这边儿的人说的话对不上。
    那定然是什么地方出了分歧。
    萧明渊抬起凤眸:“我记着殿下这回派去的,应当是林清风林大人吧?”
    宣珩点了点头:“林大人刚直,一路上奏报详尽及时,很是尽心。”
    他的话,宣珩自然是相信的。
    林清风言明盐引并无损耗,一如往年一般。
    可是这盐税却收不上往年足数的份例......
    说不定,是觉察出来什么猫腻了。
    萧明渊凤眸微抬,轻声道:“那他怕是觉察出来什么底细来了,才会如此传话。”
    宣珩轻轻颔首:“林大人眼明心亮、心思细腻,我当时便是叫他多去替我瞧上一瞧,但......”
    皇太孙殿下声色略微沉了沉。
    又带了几分忧心之色:“他也是个清廉刚直,嫉贪如仇的性子......”
    “地方上到底不比京城安稳,盐税上头的事水也深。”
    “我是怕林大人有些过刚易折,做出什么要命的事情来,难保自身安危便危险了。”
    宣珩这一年间,跟随皇祖父在朝堂之上参政。
    渐渐也见识了许多官场上头的事。
    知道为何往日父王在世之时,总要以仁德御下,时常冒着触怒天威的风险,劝谏皇祖父。
    若是在这南下巡盐一案上,的确有人作梗。
    按照皇帝的性子,定然是要以杀止贪、以儆效尤。
    但是若真到了这个地步。
    杀几个甚至几十上百个官员事小。
    只怕引得朝野动荡、人人自危,甚至牵出些别有用心之人,接机煽风点火激起民间反逆之心便不好了。
    萧明渊知晓宣珩的心思,自然也理解他的顾虑。
    乱世当用重典。
    陛下年轻时候国朝新立,江山未稳,自当重刑重典威慑四方。
    但是如今已经开朝十余载。
    百姓安居乐业,时局安稳,正是该与民修养生息之际。
    万事自然不能太过激进。
    况且盐税一事复杂,真要梳理整顿,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单单凭借一个不到三品巡盐副使职位的林清风。
    就算是将天捅破了,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儿来。
    “林清风此人虽然刚直,但也不傻。”萧明渊沉声安慰道。
    他抚了抚小殿下的发尾,无声安抚着皇太孙殿下。
    又转身替宣珩沏了一杯茶,送过去示意小殿下润润有些干哑的嗓子。
    一面低声宽慰:“盐税一事纷繁复杂,本就难以摸清其中深浅,他也是在官场上坐了好几年冷板凳的人了,哪里会摸不清楚这其中的机巧?”
    说起这林清风,还是萧明渊从吏部的候补官员里头寻摸出来的。
    这人本是前几年的二甲前十,本该外放的地方做官。
    只可惜手上没什么银钱,吏部底下的小官儿吃拿卡要,没收上贿赂,便给林清风批了个候补的位置。
    这一候补就是三年。
    若非有一日被萧明渊挑选司造司文书的时候发觉了这人。
    想起来这人曾在他底下书局写过文章。
    又觉得此人性格刚直,却甘愿低头同那些没及第的举子一般,放下身段作文贩诗。
    想来是个忠直却不迂腐的性子,自然也不会太过自视甚高不好调教。
    这才将人引荐到了东宫宣珩的面前。
    萧明渊一笑:“此人如今既然日日都奏报到你的面前,那便说明,他现下身家安稳,并未身处于危局。”
    “这些线报也是林大人苦心收集的,眼下既然不能发作……”
    萧明渊低声劝慰:“那殿下不妨好好看看,再暗地里整合一番。”
    “日后无论是呈交到陛下跟前,还是到了该清理蠹虫时候,下手再行清算。”
    “手上这些东西拿出来,总归也算是一份实证。”
    宣珩沉下心绪思忖了一番,心下也觉得有理。
    可是转眼却又觉察出不对来!
    “等等!”
    皇太孙殿下微微瞪大双眸,盯着面前的萧明渊。
    狐疑开口:“我刚才有说过林大人日日都送来密报么?你怎么会知道……”
    见萧明渊笑而不语,宣珩面上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忙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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