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赵悲雪的目光第一个动了,那里面的灰暗和冰冷急速划开,一脸感动又旁若无人的凝视着梁苒,他若真是狗子,必定上去舔一舔梁苒。
    世子郁笙则是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冯沖则是被梁苒一笑,迷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脸痴痴然的傻相,完全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冯老丢人丢得面上无光,偷偷踹了儿子一脚,干笑:“原来是赵郎君,来来,里面请。”
    众人刚要往正堂里走去,便听到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走在前面的梁苒只觉得背心一沉,下意识回头,一片阴影压下来,压得他踉跄。
    赵悲雪面色苍白,陡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倾倒下去,因为他一直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梁苒,这会子便直接摔在了梁苒身上。
    梁苒摸到了一手温热,是血。
    自从赵悲雪被救活之后,他先是止住了刺客,又是遇到马匪,最后打晕了刘护院,这一路他不曾说过一个疼字,甚至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仿佛天生没有痛觉的磐石。
    甚至令所有人有一种错觉,其实赵悲雪的伤势根本就不严重。
    赵悲雪的脸色犹如死人,惨白蜡黄一片,嘴唇泛着干涩的淡紫,安详的闭着眼目。
    梁苒心头一颤,绝不能让赵悲雪出事!虽寡人如今已然怀孕成功,完成了3级任务,可系统说过,寡人会有许多儿子,谁会嫌弃安定朝廷的人才太多呢?
    梁苒用尽全力抱着赵悲雪:“冯老,麻烦请医者前来!”
    *
    赵悲雪沉浸在荒芜的黑暗之中,因为失血过多,吐息艰难,他想醒过来,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
    麻木吞噬着他,将他拽入犹如泥沼的噩梦之中……
    下雪了。
    在噩梦中,那是一个寒冬,便像是萧山离宫,遇到梁苒的那个落雪之日。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老天爷落下悲戚的雪花,像是在怜悯每一个天底下的可怜人。只可惜在这片天地之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哀,吃不饱穿不暖的麻木,让他们无瑕顾忌旁人。
    轰隆隆——
    紫宸殿大门轰然打开,梦中的赵悲雪一身黑色的介胄,头戴簪缨玉冠,腰夸玄铁佩刀,一步一步的走进那象征着大梁天子无上权威的路寝大殿。
    “梁苒……”
    赵悲雪轻轻叨念了一声。
    紫宸殿的正中,龙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材纤细却笔挺的男子,男子微微垂着头,黑色的鸦发轻轻散落。
    他的面容与梁苒一般无二,只是不知为何,年岁却比梁苒稍微年长了一些,微微蹙着双眉,不怎么安详的闭合着双目。
    那单薄的身子裹着黑色的龙袍,透露出一个荼蘼的沧桑,与无助……
    “梁苒?”
    赵悲雪大步走过去,轻轻触碰梁苒的面颊。
    凉的,冷的,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有些……微微的僵硬。
    赵悲雪喉咙一惊,仔细打量起眼前年长一些的梁苒,何止是皮肤冰冷,他的鼻息间甚至没有丝毫的吐息,安安静静的,垂首坐在那里,好似一尊石像。
    “梁苒?梁苒?”赵悲雪伸手去摇梁苒,心底泛起巨大的波涛,那是恐惧的波澜。饶是赵悲雪被君父轻视,被兄弟欺凌,被宫人虐待,他从未如此恐惧过。
    赵悲雪触碰梁苒的手掌,突然转变了方向,像是不由自主,“嗤——”缓慢的一声金鸣,徐徐拔开腰间的佩刀。
    “阿苒,别害怕……”
    “我来陪你了。”
    嗤!!
    佩刀染红了鲜血,毫无停顿,贯穿了赵悲雪的腹部。
    剧痛抵不过麻木,潮水般将赵悲雪吞噬,他再次被黑暗席卷之时,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自言自语。
    ——赵氏悲雪,对上苍起誓,愿用予之性命,换梁苒来生喜乐,绝不背弃。
    绝不背弃。
    绝不……
    背弃……
    “医士,”梁苒看着昏迷不醒的赵悲雪,心事重重的问:“我这家仆情况如何?可有性命之忧?”
    不只是性命,梁苒第一次虽是成功怀孕,往后还要继续指望着他,若是赵悲雪有个三长两短,或者伤势太重不中用,那该如何是好?
    医师回答说:“赵夫人不必担心,别看他伤势严重,但胜在年纪轻,身子骨强壮,若是一般人老夫不敢担保,但夫人您的这位伙计,只需要将养仔细,必不会留下病根儿。”
    梁苒轻轻舒出一口气,点点头:“那便好。”
    冯老叮嘱说:“一定用最好的药。”
    “是是!”医师说:“老夫这就去开药,亲自煎药来。”
    “诶?”冯沖说:“他是不是要醒了?”手指在动,眉心也在动。
    他刚想说,可别扯开了伤口,箭镞的伤势若是撕裂,可有他受的……
    冯沖一句话还没开口,豁朗一声,赵悲雪突然睁开双眼,猛地翻身坐起。
    他的额角、脖颈、手背青筋暴突,双眼冰冷而有神,吐息粗重,完全是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模样。
    赵悲雪目光没有焦急,眸光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却在人群中准确的寻到了梁苒的踪迹。
    “阿苒!”
    赵悲雪沙哑的唤出声,一把抱住梁苒,想起方才泥沼般的噩梦,心窍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焦灼,收紧有力的双臂,将人紧紧锁在怀中,甚至似有若无的,用嘴唇亲吻厮磨梁苒的耳根。
    梁苒被他锁在怀中,被他厮磨的耳根发热,一股股热流窜上头顶,浑身酥软的不成模样。明显感觉到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梁苒连忙用手掌去推赵悲雪,想要摆脱赵悲雪的桎梏,只是他越反抗,赵悲雪反而越不安,死活不肯放手,一声一声的唤着:“阿苒、阿苒。”
    世子郁笙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夫人”和“家奴伙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冯沖目瞪口呆,一头雾水:“……”这到底是谁家娘子啊?
    第26章
    在冯沖探究的目光下, 梁苒听到叮的一声轻响。
    【恭喜完成3.3.0任务:救下老者,并护送老者归家】
    【恭喜获得3级奖励:国库千万万钱】
    梁苒的目光一动,险些忘了挣扎, 就任由赵悲雪那么抱着, 心中千回百转。上一次奖励兵马二十万, 是菰泽国大军归顺, 那么这一次, 又该如何得到库银呢?
    “阿苒……阿苒……”
    赵悲雪还沉浸在方才的噩梦中,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紧紧搂着梁苒不撒手。
    梁苒眼皮狂跳, 干笑说:“他怕是……撒呓挣了。”
    赵悲雪终于是醒过梦来, 这里没有下雪,没有荒凉的紫宸殿, 更加没有梁苒的尸体。
    “嘶……”赵悲雪肩膀上一阵刺疼,疼痛唤醒了他的神志, 下意识伸手捂住肩头, 这才放开了梁苒。
    梁苒立刻退出来,咬住后槽牙, 低声说:“你可清醒一些了?”
    赵悲雪抬头望着梁苒,好像这天底下只剩下他与梁苒两个人。梁苒好端端的,皮肤并不冰凉,身子并不僵硬,会说话、会生气、会瞪着自己。
    赵悲雪狠狠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甚至露出一抹“傻笑”。
    冯沖悄悄挪到冯老身边, 咬耳朵低声说:“阿爷, 这奴人看起来怎么有点……有点痴啊?”
    “啧!”冯老瞪了冯沖一眼, 用手肘拱他,示意不要瞎说旁人的长短,尤其是恩公。
    冯老打岔说:“诸位,今晚老朽在正堂设宴,款待各位对老朽的救命之恩,还请诸位赏光。”
    梁苒眼下的境况,想要离开大宗伯的封地,与扈行部队汇合,全都仰仗冯家了,因此微微一笑,十足亲和的说:“冯老言重了,我们一定会参加的。”
    冯家是大门大户,虽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但家中的积蓄财帛,是许多官宦求之不得的,别说一辈子,便是十辈子也赚不出来这么多钱财。
    听闻冯家的金银堆起来,比国库还要充盈,冯家的绸缎铺平,可以盖住正片江海,尤其是冯家的马匹,甚至比一个国家的军队还要富有。
    冯老让仆役们准备,在冯家的正堂摆宴,因为是招待恩公,宴席的规格非常隆重。
    梁苒三人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赴宴。
    梁苒叮嘱说:“如今还不易透露寡人的身份,大家行事都小心仔细一些。”
    世子郁笙虽不会说话,却点点头。
    梁苒特意盯着赵悲雪,说:“可听到了?”
    尤其是赵悲雪,动不动就发疯,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也不知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悲雪不发疯的时候,也算是个老实而俊美的青年了,乖巧的点点头,活脱脱一只小奶狗,只不过这小奶狗的身材有些高壮。
    三个人整理盥洗之后,由仆役导路,便往正堂前去赴宴。
    冯老站在门口,恭敬的迎接他们,笑着说:“恩公可来了,快快入席。”
    冯沖站在冯老身边,眼珠子好像黏在了梁苒身上,被冯老暗地里踹了一脚,这才醒过神来。
    众人入了席位,冯老举起杯盏说:“诸位,承蒙诸位相护,老朽这才能逃过一劫,顺利归家,不然这条老命,便交代在外面儿了!这一杯是老朽应当敬诸位的。”
    他站起身来,躬身来到三个人面前,作礼说:“多谢赵郎君。”
    世子郁笙平白无故姓了赵,尴尬而腼腆的一笑,彬彬有礼的回礼。
    冯老又对梁苒作礼:“多谢赵娘子。”
    梁苒一笑,同样回礼。
    冯老最后走到赵悲雪面前,愣了一下似乎不知怎么称呼对方,幸而冯老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顺口说:“多谢这位义士。”
    赵悲雪可谓是目空一切,除了梁苒谁也看不到,他根本不对冯老回礼,只是淡淡的坐着。
    这个时候冯沖走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笑着说:“你的功夫好生俊俏,改日咱们俩比划比划,看看到底谁厉害!”
    赵悲雪淡淡的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冯沖,语气很是平白,干巴巴的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冯沖:“……”
    冯沖乃是冯家唯一的独苗苗,虽不是官宦君子,但也算得上养尊处优长大的,被多少人上赶着追捧,难免高看了自己一眼,说实在的,他的功夫也就是中游,但一直被下人捧着,心里完全没有点儿数。
    冯沖不服气,招手说:“不行不行,咱们就比试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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