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琮解释:“针对基因污染的脉冲枪,你想要?”
    西泽尔点头。
    裴琮倒没有不舍得,教了他怎么用,又叮嘱他小心点,就把枪直接送给了西泽尔。
    西泽尔目光落在那枚基因锁链芯片上。
    ——你会用吗?
    会用在他身上吗?
    你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需要我了?
    风扫过废墟,带着尘土与未干的血味。西泽尔指节蜷得很紧,声音却依旧冷静:“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裴琮手指转了转芯片。
    “现在不是好时机。它不适合临战状态激活。”裴琮转头,“你这么迫不及待?”
    西泽尔迎着他的视线,呼吸一顿。
    裴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那股恶趣味又涌了上来,诱惑西泽尔:“要不要试试?这东西需要植入血肉,疼得严重了,允许你咬我。”
    西泽尔眼里却压着一种熟悉的沉默,像夜晚蠢蠢欲动的野兽。
    裴琮的态度太随意,以至于西泽尔现在无法辨认这是逗他的玩笑,还是借由玩笑的真心邀请。
    一个声音轻飘飘落下来:
    “嗤——看来你赌输了。”
    莱尔走出来,像刚从荒原里游出来的死灵。他的眼神打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又缓缓扫过裴琮伤口上粘腻的血。
    “他都流血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没动手……真让人失望。”
    裴琮没动,只是那点原本半真半假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看向莱尔的眼神骤冷。
    可莱尔毫不畏惧,甚至像嗅到了气味的野兽,脸上笑意更深了。
    “影蝠拿到基因锁第一件事,就是引诱你为他卖命。你在他心里,根本就是算不上人。你不是最讨厌他撒谎吗?最讨厌他操控你吗?”
    “如果是我,我早就把他绑起来剖开了。你的自由就在前方。”
    裴琮没看他一眼。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都落在西泽尔身上,静静地,沉沉地看着他,问西泽尔:
    “你这么想的?”
    见西泽尔没说话。裴琮又问:“他来路你清楚吗?有没有受伤?”
    西泽尔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真不认识莱尔?”
    裴琮摇头。
    猫耳朵他很喜欢,但是人他真的没印象。
    “他是影蝠曾经的收藏品,爱上影蝠,但被抛弃了。”
    裴琮一下就明白莱尔的目的。
    这是影蝠的情债啊。
    还策反到西泽尔身上了。
    莱尔并不在意影蝠记不记住自己,他只想对影蝠表达自己的爱意,猫耳微微颤抖,面色苍白却兴奋到扭曲:
    “收藏品又怎么样,我只想把你占为己有,把你分尸切割,封存起来。”
    “变成标本,封在合金琉璃里,换一套真皮、滴血不腐的定制壳……”
    他的嗓子发哑,脸上却还带着幸福感的笑。
    西泽尔听着莱尔对影蝠的告白,目光一直集中在裴琮的脸上,观察他的反应。
    会觉得恶心吗?
    会觉得变态吗?
    被重度污染者如此妄想。
    他无法否认,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某些想法和莱尔其实并没有不同。
    而裴琮——
    他坐在那里,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静静听完,并没有露出一点厌恶。
    裴琮上辈子从没和谁亲近过,但也看过周围人因为爱变成疯子被爱逼着把自己一刀一刀刮掉。他们告诉裴琮说,那才叫爱。
    所以裴琮理所当然地认为,不面目全非,怎么能叫爱呢?
    裴琮并不在意莱尔想怎么对他,他只在意另外一个人:
    “那你呢?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
    “是我管得太多让你想自由,还是你已经不需要我,想彻底摆脱我?”
    居然联合别人来杀他。
    裴琮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训一下。
    西泽尔站在他面前,“在你看来,我只是你的收藏品?”
    裴琮没收过天天咬自己、一起睡还占他便宜的收藏品,看向西泽尔目光里没有愧疚,也没有解释。
    “是啊。带你回主城区,就是想把你卖了,卖给维兰德那个家伙。”
    西泽尔半晌才艰难开口:
    “……你说被追杀?”
    裴琮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
    “是。戴面具是演的,你很好骗。”
    莱尔出声了,他一直在看,等这一刻等很久。
    “你看吧。”他走上前,猫耳轻颤,眼里带着胜利者的怜悯,“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你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替换的试验品。”
    “你把命掏出来给他,他只想着怎么把你送进实验室里。”
    西泽尔低下头,手垂在身侧,指节慢慢摸上刚刚裴琮给他的武器枪。
    莱尔越发得意,他走得更近了几步,站在西泽尔身侧,声音柔得像吐毒:
    “轻度污染者对基因波动很敏感,说不定,他早就知道你快失控了。”
    “你拼命忍耐的时候,他只会在心里把你划为垃圾。”
    “你以为他不知道,你根本就是和我一样在污染区被人肆意折磨的重——”
    咔哒一声。
    脉冲枪从西泽尔指尖滑出。
    裴琮听到一半就知道事态不好。
    西泽尔一心一意痛苦隐瞒的秘密,要是就这么直接被莱尔拆穿,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一定控制不住情绪。
    而西泽尔要是在莱尔嘴里知道,他早就已经察觉,并知道西泽尔重度污染这个最痛苦的秘密,他们俩之间的信任也算是玩完了。
    教训虽然要给,但是还是得顾忌少年人的自尊。
    裴琮已经暗中准备好击杀莱尔的手段,但他还没出手,就听见一声枪响!
    裴琮眼睁睁看着,莱尔的胸口被穿透,瞳孔猛然收缩,身体被重重钉在地上。
    脉冲枪对重度污染者杀伤性极大。
    上辈子裴琮少年时因为脉冲枪受尽折磨,而西泽尔却能使用这东西,去杀真正的敌人。
    血飞溅而出,溅了西泽尔一脸。
    莱尔的身体软倒在地,嘴唇还在抽搐,像不甘、像震惊。
    西泽尔眉眼沾血,更不似真人般昳丽,冷着脸站在了裴琮面前,死命咬着的那口气。
    莱尔不过是他用来套裴琮话的工具,什么荒谬的合作分享,西泽尔从没考虑过。
    他和莱尔是有一样肮脏的欲望。
    不同的是,西泽尔绝不会和别人分享裴琮。
    裴琮不会属于收藏品?
    可裴琮早就在他骨血里,盘根错节,连做梦时都钩着他的神经,怎么会不属于他?
    如果不能彻底掌控,干脆剥皮拆骨,锁进笼子里,连喘息都为他而喘,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早就在做这件事了。
    裴琮是他的。
    裴琮看着他,抬手,慢慢地,指腹擦过西泽尔脸上的血迹。
    西泽尔呼吸一滞。
    裴琮只是收回手指:
    “做的很好。”
    雷声轰鸣,在天顶炸成一道连环的怒雷,震得整片荒原盆地都在轻颤。
    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
    暴雨紧接着倾盆而落,雨滴粗大如子弹,砸在地上,打出一圈圈灰绿色的水雾。
    每一滴落下,都在空气中留下呛人的焦糊味。那些雨水落地后开始“吞噬”地面残渣,地壳表层慢慢起泡、溶解。
    这场大暴雨原本在裴琮的意料之中,杀完了温斯一行人,这场遮天蔽日的暴雨会冲刷所有污染者的气息,将这场伏击彻底埋葬在荒原中。
    由于莱尔耽误了时间,他们本应该回到能源车附近,到现在的暴雨彻底断绝了这条后路。
    等走到能源车,人早就被腐蚀得只剩骨头了。温斯的车都是基因锁,无法进入其中。
    风呼啸而来,将雨斜斜扫下,像有刀子在耳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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