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皱眉盯着他不自然的左手,正想说话,一缕红痕悄无声息从手上的伤口钻了出来。
    没等它出现在戚清眼前,一只小黑手悄悄伸出,凶狠地把捣乱的红痕掐灭。
    戚清注意到岳寂忽然攥紧了右手,道:“怎么了?”
    “没事。”岳寂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冷意,微笑道:“就是突然有点手痒,想把设阵的人揍一顿罢了。”
    戚清哪里肯信,去抓岳寂的手,自个儿半麻的手腕忍不住一抖。
    岳寂敏锐地问:“师父的手有事?”
    青年若无其事地再次收起左手,笑笑道:“好巧,为师也有点手痒。”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因着莫名其妙的僵持,最终谁也没去成对方的屋子,只好统一意见下了楼。
    用过午膳后,玉清门弟子前来通知大家去主峰进行抽签。
    此番宗门大比共有三道流程,分为初赛,复赛和决赛,除了决赛,初赛和复赛皆需要抽签决定对手。每一轮都将淘汰一半的人,被淘汰的修士可以半途离开,也可以留下来围观完整个赛程。
    也因着是抽签制,故而一开始抽到的对手十分重要。
    若是对手极强或者极弱都算不错的运气,最怕对方不分伯仲,即便赢了,也容易被旁观的潜在对手把招式研究透彻。
    戚清对自己的手气极有自知之明,让岳寂自己看着办。
    当岳寂作为天度宗代表出列时,周围顿时投来诧异的目光——其他门派无不是由师长或者师兄出面,这个小宗怎的只有弟子?
    负责主持仪式的玉清门长老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黑衣青年。
    岳寂随手一摇,签文从抽签筒中倒出,正好是十号。
    不前不后的位置,很适合苟命。
    “恭喜小友了。”长老笑着收走了签文,旋即压低了声音:“我宗弟子可都等着与你在复赛里碰面呢,但愿小友不要太早被淘汰才是。”
    岳寂看也不看他,淡淡抛下一句话:“拭目以待。”
    待抽签仪式结束,所有人从主峰返回时,已是暮色时分。
    行至小楼前,戚清正打算上楼,岳寂忽然开口道:“今天晚上……”
    青年立马心头一紧。
    依照这人的性子,估计怎么也要缠着跟他同住。
    若真让岳寂来了他房间,马上就能戳穿他下午的谎言。
    得赶紧找个借口!
    戚清的思绪从来没转得这么快过,额间冷汗涔涔,刚要开口——
    岳寂道:“弟子就不叨扰师父了。”
    “……”
    太好了!
    戚清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放下心道:“那我……”
    话未说完,岳寂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如临大敌。
    “我也不打扰你了,”戚清笑道:“好好休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双方都松了口气。
    在分房这件事上,师徒二人难得达成默契。
    在楼梯口微笑道别时,更显出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和谐,令路过的修士纷纷为之动容。
    入夜,戚清抱着被褥,搬进了乾元剑尊的屋子。
    他也不见外,径直打起了地铺,看乾元剑尊正在修炼,便跟着摆了个打坐的姿势。
    屋内只点了一盏蜡烛,烛光时不时随风闪动,将二人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微弱的光芒似随时都会熄灭。
    戚清一会儿看看烛光,一会儿又悄悄把目光移到床榻上闭目盘坐的人身上。
    “你有心事。”乾元剑尊闭着眼,却好似看透了他的神情,淡淡道:“想说什么,不妨开口。”
    戚清便道:“什么都可以说?”
    “除了你那间屋子,都可以。”
    这话听起来非常宽容,青年却没有第一时间提问。
    在长久的沉默以后,他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存在的困惑。
    “为什么……您在一开始会放弃岳寂呢?”
    若非乾元剑尊莫名其妙将岳寂退货,他根本不会成为岳寂的师父,剧情亦不会一偏再偏,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乾元剑尊缓缓睁开眼,看向了他。
    “因为你。”
    ……
    岳寂推门而入,将面壁的铜镜重新翻过来。
    镜中的血痕依然狰狞交错,像一张被划花的空白面容。
    他取出一块纯黑的石头,屈指敲了敲。
    石头上很快浮出一道有些虚幻的黑影,声音懒洋洋的:“讲。”
    岳寂没说话,神情冷淡地灌入一缕魔气。
    那边的人很快察觉到不对,诧异道:“稀客啊,您竟会主动找我?”
    “少废话。”岳寂将石头一弹,黑石头骨碌骨碌转了两圈,滚到了铜镜面前:“给我查,这道阵法出自何门何派?”
    黑石头碰到镜中血痕,冷不防被吸去一丝黑气,黑影更透明了些,连忙收敛几分,声音陡然凝重:“咦?这倒少见。”
    血痕灼灼,黑影试探性地用法术试探了一下,马上隔空传来跳脚的动静。
    “好生霸道的阵法!”他讶然道:“连魔气也敢吞噬,来头不小啊!”
    黑衣青年抱臂靠在一旁,冷淡道:“要查多久?”
    “等我出魂渊,少说也得四五日,不过……”
    那边的声音变得油腔滑调了些:“得劳您出出力,惊动一下那位阵修,否则我可没法找到他的方位。”
    岳寂轻嗤一声,不等他再开口,一道黑气如游龙般猛地灌入镜中。
    ——血痕被激怒了。
    黑气来势汹汹,撞破了它好不容易织出大网,每道红丝都如活物般游动,竟挣脱镜面扑了出来!
    岳寂歪头闪过攻击,放出黑气与红痕在空中撕咬纠缠,锋利红芒擦着衣角掠过,在墙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
    似是发现黑气的难缠,一道红痕忽地冲破重围,直直冲向了楼上。
    ——师父!
    岳寂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翻窗追了出去。
    ……
    戚清傻了眼:“我?”
    乾元剑尊默默望着他:“戚师侄以为,我当年所说闭关参悟,乃是推脱之辞?”
    戚清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狡辩道:“我岂敢揣度长老您呢……”
    白衣的剑尊指尖轻挑,一道银白的灵气缠绕上来,缓缓送到戚清面前。
    戚清下意识伸出了手,任这缕气息停在掌心。
    它带来的感觉十分玄妙,纯粹到近乎极致,似乎隐隐蕴含着天地至理,戚清仅是触碰,便觉某些顿悟在脑海里闪过。
    乾元剑尊道:“这是天地间的一缕因果。”
    戚清手一抖,立马觉得这东西烫手了起来:“因果长这样?”
    “修为至臻者,了却一切因果,自会飞升。”
    乾元剑尊长身而起,于窗边负手而立,衣袂无风自动,神情淡漠:“你到了我这个境界,自然会感悟因果之说。——而这个感悟的出现,正是你闯进我的试炼之时。”
    戚清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脑子有些发懵,道:“你的意思是……是我打乱了您和岳寂的师徒缘分?”
    如果他当初没有去找岳寂,没有一脚踩进游江林,如果……
    电光火石之间,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他呼吸急促了几分,越是回想,越忍不住想问——竟是如此?
    原来一切的源头不是乾元剑尊莫名放弃了岳寂,而是……因为他?
    是他斩断了原本属于岳寂的命运和机缘。
    也是他承担起了岳寂从今往后所有的情,所有的欲,以及所有飘摇不定的未来。
    因果轮转,有情皆孽。
    戚清连手上的灵气何时散去都不知道,心脏怦怦直跳,正想张口辩驳,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谁!”
    他立刻警觉地喊。
    又是一声哐当闷响,像是重物坠地,乾元剑尊淡淡瞥向门口,戚清已披衣起了身,大步走过去开门。
    ——然后就跟和血痕扭打在一起的岳寂打了个照面。
    “……”
    四目相对的刹那,白日里的信誓旦旦全都化作了诡异的沉默。
    戚清看着他,他看着戚清。
    岳寂不可置信地往屋里看去,再看向他。
    “戚清。”
    他声音转冷,厉声道:“……你说的乾元剑尊帮忙,就是帮到了他的床上?!”
    第85章 夜谈
    半刻钟后, 三个人齐齐盘坐在乾元剑尊的屋子里。
    烛火被拨亮了些,映得室内一片沉默。
    岳寂泛着凉意的目光在戚清和乾元剑尊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停在戚清脸上, 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显然在等着他的解释。
    戚清轻咳一声, 决定转移矛盾:“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他指了指岳寂衣摆的破损处:“不是白日里才和我说了没问题?”
    岳寂理直气壮地嗤道:“比起我这点小事,明显是师父的问题更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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