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的所作所为,落在谢清鹤眼中,都成了袒护苏亦瑾的罪证。
    那双如墨眼眸阴冷森寒,谢清鹤步步紧逼。
    身后暖阁被撞开,沈鸢趔趄摔倒在地。
    她一步步往后退,仰首惊慌不安凝视着上首的谢清鹤。
    “你在怕什么?”
    屋里还未点灯,廊下细碎烛光洒落在谢清鹤身后,逆着烛光,沈鸢看不清谢清鹤的脸色,只能看见他微微勾着的唇角。
    一只手抬起沈鸢的下颌,掌心的血珠子凝固,只剩下干涸的血迹。
    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沈鸢周身,她转身,拔腿往外跑。
    谢清鹤轻而易举握住沈鸢纤细的腰肢,毫不留情往榻上摔去。
    “是怕我知道你将我当作苏亦瑾?”
    后脑勺狠狠撞在榻上,沈鸢双眼冒星,猝不及防听见谢清鹤的声音,她难以置信瞪大眼睛:“你、你怎么……”
    喉咙被谢清鹤紧紧扼住,窒息的感觉遍及全身。
    谢清鹤嗓音阴郁至冷,他一字一顿。
    “沈鸢,你好大的胆子。”
    “不、不是,我……”
    双手拼命抓着谢清鹤的手腕,沈鸢拼劲全力想要掰开谢清鹤束在自己喉咙上的桎梏。
    她似乎快将谢清鹤手背上的骨肉抠下来,可谢清鹤还是纹丝不动。
    落在脖颈的力道不轻反重,沈鸢几近窒息。
    团团白雾散落在沈鸢眼前。
    她从喉咙中艰难挤出两个字:“不是……”
    濒临绝望的前一瞬,谢清鹤陡然松开双手。
    “不是什么?”
    沈鸢喘息数瞬,喉咙艰涩干哑。
    恐惧还未来得及褪下,谢清鹤又一次扼住沈鸢的喉咙。
    像是在故意戏耍沈鸢。
    每每给她希望,又再次将她拽入沈鸢。
    愤怒几乎淹没了谢清鹤所有的理智,他垂眼,看着身下那张脸毫无血色,看着沈鸢的双唇张张合合。
    自身难保,沈鸢还在挣扎和苏亦瑾撇清关系,她还在怕谢清鹤会迁怒苏亦瑾。
    “和他无关,是、是我……”
    她艰难吐出零星的几个字,如火上浇油,轻而易举挑起谢清鹤所有的怒火。
    拢在沈鸢脖颈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谢清鹤阴测测的一声笑在沈鸢耳边落下。
    “这么急着为他开脱,是怕我对他下手吗?”
    他一只手抬起,在沈鸢颊边轻拍了一拍。
    “苏亦瑾知道你这么袒护他吗?”
    谢清鹤起身朝外走。
    清亮的一记响骤然在沈鸢脸上响起,她整个人神智不清,余光瞥见谢清鹤起身远去,沈鸢下意识抓住谢清鹤的长袍。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去找他。”
    沈鸢急不可待为苏亦瑾开脱,干哑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
    她身子朝前跌,重重摔落在谢清鹤脚边。
    “我求你、求你……”
    沈鸢泣不成声,几乎要哭断气。
    “不找他,那找你吗?”
    谢清鹤眉眼低垂,一只手捏起沈鸢的下颌,面色晦暗不明。
    沈鸢身影颤栗,双唇抖得说不出话:“你别找他,别找他。”
    她如丢了魂魄一样,只会重复同一句话。
    谢清鹤落在昏暗中的一张脸蕴满阴霾,他哑然失笑:“你不想我去找他?”
    沈鸢喃喃:“不、不想。”
    “也好。”
    谢清鹤意外好说话。
    下一刻,他不由分说拽起沈鸢的手,阴沉着脸拖着她往外走。
    马车穿过夜色,沈鸢坐立难安,一种不好的预感悄悄在心底深处埋下种子。
    直到眼前露出行宫的一角,露出明宜自缢的那间屋子。
    那颗埋在沈鸢心底的种子彻底发了芽,生了根。
    槅扇木门被谢清鹤一脚踹开,屋中腐朽落败的气息迎面扑来。
    沈鸢恍惚间好像又看见那双垂在半空的双脚,看见明宜乌发覆面。
    她尖叫一声,惊恐朝后退去,夺门而出。
    谢清鹤轻而易举拖着沈鸢入屋,在他身后,一轮明月悄无声息落在树梢
    间。
    清冷月光洒落满地。
    “知道明宜手中的药是从何而来吗?”
    早先苏亦瑾簪在沈鸢鬓角的桂花早就让谢清鹤一脚踩烂,沈鸢此刻鬓松拆乱,一张脸惶恐不安,哪有先前赴宴的精气神。
    她直直盯着谢清鹤,被他拽住的手颤抖不止。
    沈鸢痛不欲生吐出两个字:“是你。”
    簌簌泪水滑过双腮,沈鸢几近崩溃,她一直以为明宜是受皇后的指使,才会对谢清鹤下手。
    “为什么,你为什么……”
    沈鸢歇斯底里,双手捏拳,拼命往谢清鹤身上砸去,她嗓音透着愤恨不甘。
    连日来的愧疚和自责几乎占据了沈鸢所有,她一遍又一遍懊恼自己那日收下那盒玫瑰酥,一次又一次悔恨自己当初的心软。
    可她从未想过,明宜手中的药竟然是谢清鹤给的。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她做错了什么……”
    沈鸢崩溃痛哭,顺着谢清鹤无力跌坐在地。
    她不知明宜做错了什么,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明明那日一早,明宜还笑着同沈鸢道别,说她替自己择好矮脚马,改日教沈鸢。
    “她比你聪明。”谢清鹤面无表情。
    保自己和保明家,明宜坚定不移选择了后者,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明将军入狱,看着家里人惨遭大难。
    “……聪明?”
    沈鸢仰起脸,泪水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滚落,她低低笑了两声。
    “她有的选吗?”
    沈鸢嘶吼出声,“是你们逼死她的!”
    沈鸢脸上有痛苦,有愤恨。
    就如皇后死前说的那样,沈鸢恨不得对谢清鹤避之不及。
    谢清鹤冷漠垂眼,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冷静淡漠。
    他居高临下站在沈鸢身边,看着她痛哭流涕,看着她绝望崩溃。
    沈鸢双手抱耳,呢喃自语。
    “我没有错,我根本就没有错。”
    她终于从谢清鹤编织的噩梦挣开,如蚕蛹羽化成蝶,沈鸢终于找到那一道口子,看见了亮光。
    “害死明宜的是你们,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也是你们,和我无关!我没有做错,她的死也不是我的错。”
    困恼沈鸢多日的噩梦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化解之相。
    沈鸢踉跄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
    谢清鹤眸色渐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鸢苦笑扬起脖颈。
    她神智不清,如同坠落在迷雾之中。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的,若我没有认错人,该多好。”
    沈鸢唇角扯出一点笑。
    “你以为我是好心救你吗?”
    “错啦。”
    沈鸢往后踉跄半步,身子撞在身后的阁光珠帘,“我那时看见你手上的红痣,以为你是苏亦瑾,是当初救我的恩人……”
    “——沈、鸢!”
    谢清鹤咬牙切齿,双目中淌落的怒火似是要将沈鸢侵噬。
    当时在乡下,沈鸢对谢清鹤没来由的信任和笃定都有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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