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藏月接过烫金令牌:“多谢顾门主。”
    顾崇之摆摆手踏出屋外,挥刀照着偷听的小厮就是一刀,小厮捂着泊泊冒血的脖子瞪大眼睛被一击毙命,随即青年就让人拖着尸体离开了意园。
    “敢偷听老子说话的人还没出生!”
    马背上的人姿态狂妄又嚣张,马蹄声这才逐渐远去。
    ......
    意园访客走了一波又一波。
    暗刑司本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但夜半时分又踏上汴京街头,边境敌国的探子混进了汴京,锦衣卫如狼似虎搅得这些权贵大臣府邸不得安宁。
    问就是奉了圣上之命调查,谁敢阻拦?
    更不提那些有可能被探子钻进府中的大人们有多瑟瑟发抖,锦衣卫常年干的都是杀人勾当,做事跟他们指挥使一样放荡不羁,言语刁钻,没几个人能在他们手上讨到好,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夜里火光从东街闹到西街,难得有了几分白日里的各种嘈杂。
    姜藏月在顾崇之走后用令牌调动了不少消息,此刻桌案前卷轴厚厚摞在一起。
    她翻阅完一卷就放在一侧。
    四门的消息来自天南海北,大小消息一手抓,便是再偏僻的消息也能有上只言片语。换而言之,她手上已经有了最全的筹码。
    窗沿一侧有了细微动静,灯烛下跳跃的小身影分外活泼。
    姜藏月抬眸。
    一只黑白相间的狸奴捕捉着跳跃的火光,由于她身影的动作导致火光飘忽,狸奴跃跃欲试伸出爪子去捕捉,跟着叫嚷了好几声,又被园中鸟叫声吸引到了别处去。
    姜藏月收回目光,屋内似乎多了一道别的气息。
    她往另一
    侧看去。
    纪晏霄将她看过的卷轴重新装好,这才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世上最值钱的就是消息,你却心大。”
    姜藏月顿了顿。
    他慢条斯理将桌案上的凌乱都整理好,腾出位置又沏了热茶推给她。
    “没什么不能看的。”姜藏月不着痕迹坐下,今夜当真是热闹,个个都来了这意园。
    他说:“消息是顾崇之给你的?”
    这么灵通?
    她与顾崇之的关系本就有些牵扯不清,也难为他这么久才问了这一句。
    纪晏霄一如既往温润笑道:“顾指挥使可不可靠?”他轻叹一口气:“别回头把你我二人都卖了。”
    姜藏月没多说什么。
    顾崇之还是可信。
    若是要出卖她,当年在长安候府就不会将她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她抿了一口茶,街道上夜半喧嚣仍然在继续,她问:“殿下今夜有事?”
    纪晏霄笑意盈盈看向她。
    “通州私盐案迟早会爆出来。”她语气淡然:“争斗也将开始了。”
    “殿下是决定好了利用纪烨宁?”
    姜藏月放下茶盏:“那就没有退路了。”
    长风渐起,空气凝滞。
    他眉眼柔和:“总是这样。”
    姜藏月心中空了一拍。
    “是你邀我做你的帮凶。”
    他不再做声,静静望着她,良久良久。
    园外苍穹遍星,屋门紧闭,阻断了火光喧嚣,剩了满目昏暗。
    青年身体半倾,一派光风霁月明丽风流,眼眸含笑:“安乐郡主,是不是有我还不够?”
    第177章 答案
    灼灼火光照在青衣少女和青年身上,将光影割裂成明暗两片。
    姜藏月一怔。
    安乐郡主。
    这个她险些自己都忘记的身份。
    继顾崇之唤她姜藏月之后,今夜的纪晏霄也有些不对劲,让人一头雾水。
    姜藏月回过神来,耳侧依旧是他问询的声音。
    “殿下是什么意思?”
    “今夜顾崇之来过,你同样接受他的帮助。”
    他看向姜藏月,笑得温柔:“他更值得信任对么?”
    此时四目相对,姜藏月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与顾崇之不同,合作也并非只有独断专行。”
    这话说得很是理智。
    可他再次面向姜藏月,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江惜霜,顾崇之,沈氏,廷尉府,你心里装的人都快站不下了。”
    姜藏月沉默。
    他今夜是有些奇怪,就连说话都能听出来的诡异。
    清浅的冷香气息萦绕鼻尖,修长的指尖推着糕点到她面前,他温柔的声线随后又响起:“你还没有给我回答,早知对于你是个难题,我更应早些相问才是。”
    姜藏月垂眸:“殿下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话应该问你。”纪晏霄语气和神色极其有礼貌,可话语里的内容就颇有些直来直去:“你不喜欢我?”
    姜藏月沉默更久:“我们是朋友。”
    纪晏霄轻笑一声点点头:“也是盟友,我可以慢慢来。”
    姜藏月:“......”
    灯烛摇曳,对面青年以手支颐,笑意渐深,片刻后又慢悠悠抚摸着从窗沿跳进来的黑白狸奴,整个屋内都是狸奴‘喵喵’的叫声。
    姜藏月抬眸转移话题:“今日太子落水,必然会惊动沈丞相。”
    纪晏霄语调并无变化:“然后?”
    “他该坐不住了。”
    姜藏月见他不知疲倦逗着狸奴,声音稍沉了一些:“纪烨晁如你所说的确没什么本事,但沈丞相是个老狐狸,眼下是正式对上了。”
    “他身上有我下的毒。”
    太子纪烨晁对外宣称是幼时旧疾发作,可瞧着发作时捂着眼睛那癫狂的模样,还是让其中好些人倒戈向了纪烨宁的阵营。
    这是她的打算。
    纪晏霄微微挑眉:“那又如何?”
    姜藏月看着他,他笑得温和:“你是凶手,我是帮凶,当然我们也可以有别的什么关系。”
    她眼皮颤了颤。
    青年慢慢靠近,乌发从雪衣肩头滑落,柔和眉眼映衬在灯烛之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勾魂。
    直到两人之间距离足够近,纪晏霄含情眸子倒映着她:“姜姑娘什么时候才肯给我一个名分?”
    姜藏月:“......”
    分明只是盟友和合作的关系,怎么如今其中倒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姑娘不说话是想到答案了?看起来今夜我是不会空手而归。”
    因着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感觉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那股冷香。
    她忽而开口:“纪尚书年少有为,只怕京中贵女排队都要排到汴河之外去了。”
    听到这样的话,纪晏霄慢慢勾起唇角:“可我不喜欢她们。”
    “她们喜欢你。”
    他笑了一声:“姜姑娘就算一时不喜欢我,也不必往我身上泼脏水,晏霄向来洁身自好,不曾与人亲近。”
    姜藏月语气仍是平静:“哦。”
    纪晏霄轻飘飘叹了口气。
    “也有可能你身上有婚约。”姜藏月又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
    “姜姑娘看来并不打算直面我的问题。”
    “我先前所言,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纪晏霄端起茶盏,将膝头狸奴放归了。
    很好,现在这话题该怎么继续下去。
    顿了顿,姜藏月开口:“天色已晚,殿下早些回去才是,若被人撞见就更说不清了。”
    “是了。”纪晏霄敛了笑,显得有些落寞。
    “倒是麻烦姜姑娘了。”
    姜藏月垂眸,将他偶尔看来的目光也相错了过去,屋内一片寂静。
    不多时,宝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拿过他手中的杯盏,顺手揭开屋内香炉的盖子,将茶水倒了进去,袅袅清香顿时熄灭,杯盏倒扣,做出再无第二人的模样。
    待宝珠对园中丫鬟嘱咐几句又走远后,姜藏月才终于出声:“今日之后沈氏会将目光放在安乐殿,但因为纪烨晁中毒,他们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她又道:“殿下不妨猜猜他们会怎么做。”
    屋内烛光曳曳一摇,纪晏霄慢条斯理道:“鸿门宴。”
    “是,他不能直接对付你,第一个便是用我开刀,而那时也是离开安乐殿最好的时机。”
    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纪晏霄轻声道:“他不敢。”
    姜藏月看向他。
    她大约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安乐殿的人他没胆子动。”他弯出一点带笑意淡色的唇:“沈氏的破绽可比安乐殿多多了。”
    她眸光微动:“你要出手了?”
    纪晏霄眉眼含三分笑意:“纪鸿羽一日不如一日,汴京好多事情已经交到我手上。”
    见姜藏月在认真听,他温和出声:“廷尉府还在盯着沈氏。”
    “嗯?”
    一丝凉风轻擦过眼侧,他一如既往的笑。
    “断双方根系,阻其前路。”她接了他的话:“从朝中爪牙下手。”
    “自然。”
    纪晏霄语气温柔却一点也不委婉:“除了沈氏和廷尉府的爪牙,还有司马泉的证据,他回京了,另外安嫔活得够久了,你想什么时候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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