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生问:“你做什么去?”
    申鹤余淡声道:“再去寻一寻。”
    竹溪生道:“这书中都说了百年难得一遇,你现在去了也白搭。”
    申鹤余道:“天下间哪有这般玄乎的草药,多半是那悬崖峭壁危险,鲜有人去,就算去的人见着了也大多命送当场。
    “眼看百年来无有人活着将其寻回,且书中记载愈发鲜少,便令这草显得更加神乎其神。大哥,你且再将那草模样画与我,我这便去寻。”
    “唉,二弟,二弟等等,你急什么?”竹溪生急忙拦住他。
    第52章 药草神效他的喜酒
    几人闻言,齐齐向竹溪生看去。
    竹溪生抚顺着竹笋的脑袋。
    “竹笋当年既然将那臼藤草吞了,自然血中仍流淌着那草的神效。”
    “竹笋啊竹笋,你且忍着些,回头啊叫你二叔多给你带几只烧鸡补补。”竹溪生从匣中取出一根针及一支瓷瓶,将银针刺入竹笋的爪子上,从中取出血来。
    少顷,鲜血滴落入瓷瓶之中,竹笋像是听懂了话一般,只由着竹溪生针刺取血。
    虎血取就,竹溪生将这瓷瓶交去申鹤余手中。
    “拿去吧。”
    申鹤余有些迟疑:“这能行么?”
    竹溪生叫申鹤余将李祐的征象再为他描述一番,又看了看老和尚所开具的那一药方。
    垂眸仔细忖度后,提笔在那方子上增减了一番。
    “若是信得过我,按我写的,照做便是。”
    申鹤余看向他的眼神中明显仍带些怀疑。
    竹溪生明
    显感觉到了他质疑的目光。
    “唉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你还真不信大哥啊!”
    申夫人拍了拍申鹤余:“这位小先生一番好意,你有疑虑说出来便是。”
    申鹤余想的不过是竹溪生先前所说的“有难同当”,但实际遇险后跑得飞快的那事,自然不好对阿娘讲出。
    李汝萤将瓷瓶接入手中,对竹溪生道:“阿兄信得过大哥,我信你。”
    “唉,这才对嘛......”竹溪生打了个哈欠,“好了,没有旁的事儿我得睡了,回见了各位。”
    说完,已将三人推出门去。
    申夫人是乘马车而来,便依旧坐马车折返。
    申鹤余与李汝萤一路策马回宫,途中听到更鼓敲响,已经是子初时分了。
    申鹤余觉察出身前李汝萤的情绪并不高涨,反有些戚戚然的模样,道:“公主,师父这些年云游四方,医术高超,既给了方子,定能解太子之毒。”
    李汝萤点头,却是道:“我信的过释因法师。”
    “那公主现下为何仍旧愁眉不展?”
    李汝萤没有回话。
    眼下阿祐的事情即将解决了,她又难以避免地忧切起了申鹤余。
    今日本该是他能一全己志之日,可现如今耽搁这样长的时间,怕是回去殿试也该结束了。
    她该如何弥补他呢?
    申鹤余还想追问,然而尚未来到皇城门口,便在街上被一队金吾卫骑兵所团团围住。
    将领道:“公主,圣人听闻公主漏夜出逃,命我等全力将公主寻回。还请公主随我等回去。”
    “不劳烦将军,我本就是要回宫。”李汝萤说着,一夹马腹,便要冲跑而去。
    将领忙向着李汝萤身下的马匹一挥长鞭。
    马儿受惊,骤然嘶鸣,前蹄双双惊抬而猛然停止,李汝萤一下子便紧抵入申鹤余的怀中。
    幸得申鹤余勒拽缰绳及时,两人才未能摔下马去。
    申鹤余一手扶她,一手勒马:“公主当心。”
    “公主,得罪了。”
    将领说着又向那马挥去一鞭,直奔着要将二人鞭摔下马去。
    申鹤余控马躲过。
    眼看将领又挥起一鞭,申鹤余陡然屈指吹了声口哨,一时间,金吾卫身下的马匹纷纷惊动,向后避退。
    紧接着,男女并骑的身影如闪电般从人前疾奔而去。
    饶是先前已然见过他用口哨驱马而来,现下李汝萤心中仍觉几分惊奇。
    “你......先前跟着释因法师都学些什么?”
    释因法师不愧是先前大乾的头号战将,竟有用哨声驱策战马的本事。
    申鹤余策马道:“什么都学一些,但什么都学得不精。”
    礼乐射御书数,哪个他都跟老和尚学过,但那时大多是为着能学完就立时被放出门去玩几个时辰。
    是以,很多东西他学得都流于表层,兴许记着如何做,但其实不知为何要这般做。
    但这几个月再有意识去读书时,以前老和尚所教的那些东西,竟都自然而然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李汝萤却是在想:原来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已经被教育着向出仕这条路上去了啊......
    她抿抿唇,问:“除了做官,你还想过要做什么吗?”
    申鹤余原本直视在前的眸光不禁移去她的侧脸上,却看到了她脸颊上的一道灰,想要为她拭去的手抬起却又僵住了。
    她是喜欢如兄长般温润知礼的君子的。
    李汝萤没听到他回答,浓长的睫羽了然地垂落下去。
    她知晓了。
    申鹤余摸遍了身上也没找到什么丝帕,便将袖口伸去她脸颊侧。
    李汝萤侧过头看向他,一双明亮的杏眼睁得圆圆的。
    申鹤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公主的脸上沾了些灰。”
    李汝萤哪里会用他的袖口去蹭,忙抬起衣袖擦了擦。
    申鹤余讪讪地缩回手去。
    眼看皇城的轮廓已在眼前浮现,申鹤余不禁道:“方才圣人遣人来捉拿公主,想必不会轻易放公主与我去为太子医治。”
    他说得的确在理。
    几个时辰前她那般强硬地出宫,阿耶特地派了兵士前来将她擒拿,甚至许那将军不惜用长鞭逼她落下马去。
    想来倘若她真被方才的金吾卫拿住,也只会直接被再度关去那漆黑的掖庭狱中。
    阿耶他,怕是已经猜忌是她给阿祐下的那毒!
    又怎么会信任她再用来路不明的药来医治阿祐?
    她的眉头蹙得越发深。
    眼下自然不能这般堂而皇之地闯进东宫去了。
    只是该如何去到东宫去......
    身下马匹仍疾驰若电,李汝萤忙收拉缰绳。
    这时,申鹤余却制住她的动作,道:“公主若信我,我想法子与公主入宫。”
    李汝萤点点头。
    马儿继续疾驰起来,在遥遥看清皇城正门后,却是调转马头向西而去。
    不多时,终于在一坊的一处店面前停了下来。
    店门已关,门外立着的牌子上却赫然写着“刘氏肉铺”四个字。
    肉铺?
    李汝萤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下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有无武侯巡街。
    深夜的街巷静悄悄的,街上静得非常。
    这间肉铺内的灯烛也都已经吹熄,夜风吹来,将这肉铺内的血腥味吹扑出来,竟叫李汝萤忽然觉着有些发抖。
    似乎比起身后猛地出现一名巡街的武侯,现下她更担心出现牛首马首的鬼差......
    李汝萤越发不明白了,四周寂寥她也不敢出声,只能跟紧申鹤余的脚步。
    申鹤余没有上前叩门,而是领着她到了这肉铺的墙角。
    他在墙角蹲下身来,示意她踩着他翻进墙内。
    李汝萤低声道:“这不好吧......?”
    之前为了找青青虽然翻过崔十九私宅的墙,可这回......她都不知道翻进肉铺中能做什么。
    先前不觉着自己像贼,如今怎么都觉得自己像贼了。
    若非方才果真见到他唤申夫人“阿娘”,她现如今其实有些怀疑他是否是申家的十六郎了......
    怎么会有都城勋贵家的郎君如此喜爱翻墙啊.....
    申鹤余指指自己的肩膀,压低声音:“先进去,一会给你解释。”
    保不齐何时就冒出个巡街的武侯,若这般被捉住了可就不成了。
    李汝萤叹了口气,却是兀自助跑几步,踩上了墙头。
    这一回本来就欠了他许多,若再借他肩膀上墙便让她愈发不好意思了。
    她上墙的动作行云流水,叫申鹤余不由得怔愣须臾。
    她......她居然会翻墙?
    李汝萤看他半晌未动,坐在墙头左右顾盼后不禁催促他:“申少君?”
    申鹤余这才回过神来,忙也腾空翻坐上去了墙。
    随后,二人双双稳落在地,站在了墙内。
    申鹤余忙又去将门闩打开,将马牵了进来。
    正当李汝萤看着他极为自然地将马绑去了一侧的柱子上时,后方的卧房中却忽亮起了灯。
    容不得躲避,下一瞬,卧房门便被打开,有一壮汉举着砍刀从卧房中冲了出来。
    “哪个孙子活腻了敢偷你刘耶耶家?”
    这壮汉赤裸着上身,身上的肌肉一看便知硬而有力。粗黑眉毛下的一双眼当即便要射出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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