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东府习武以来,甚至连病都不曾病过一次。
    如今……
    “我的珠儿,我的珠儿呀,娘错了,娘错了,老天该罚我呀,怎么罚了你?”
    王氏搂住儿子痛哭的昏天黑地。
    “母亲~”
    贾珠的眼泪也落下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娘想把最好的给他。
    可有些东西,真的不能伸手。
    老天可能也早就惩罚了他娘。
    只是没有罚在娘自己身上,罚在她最珍视的‘他’身上。
    “求母亲心疼心疼儿子,以后……都改了吧!”
    这一句都改了吧,直击王氏的心灵,她当场放声大哭。
    “蠢妇,你还有脸哭?”
    进来的贾母,心痛的看了一眼她的二儿后,对王氏那真是恨不能剥皮抽筋,“赶紧给老婆子闭嘴,地上凉不知道吗?你要害死我的珠儿吗?”
    王氏的心下一跳,顾不得哭了,忙扶贾珠。
    只是她如今也没什么力气,还是旁边的赖嬷嬷帮了一把。
    “把炕烧起来,珠儿你先躺躺。”
    贾母心疼儿孙,吩咐婆子,“再把带来的药熬了。”
    “母亲~~~”
    贾政升起希望,忙哀哀的上前了一步。
    “你们得多谢你大嫂子,她心疼珠儿,舍不得他熬死他自己。”
    贾母叹了一口气,“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是是!”
    贾政看向慢慢进来的沈柠,忙羞愧跪下,“多谢大嫂,政~错了。”
    沈柠:“……”
    她在门口站了一瞬,看了贾政一眼,没有说话也没进里屋,径直走向青竹给垫好的椅子。
    两个蠢人,没什么值得她说的。
    是不是认错已经无关紧要。
    火盆、手炉都被身边的丫环婆子迅速安排上,里面的贾政也在贾母的叹息里起来了。
    别人不敢拉他起来,他自己也不敢起来,是老太太拉了一把。
    “不想死,就到外面,去给你们大嫂好生请个罪!”
    老太太瞄了一眼还在摸贾珠头发的王氏,眼神一厉,道:“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珠儿都是被你害的。”
    被她害的,被她害的……
    王氏好像受不住般,身体晃了晃。
    信佛的人,总是相信些因果报应的。
    以前在家里,她能去小佛堂跟菩萨忏悔,大慈大悲的菩萨总能原谅她。
    可是这里……
    贾珠担心的捏了捏母亲的手。
    王氏忙振作精神,安抚的给了儿子一个努力挤出的笑脸,“娘去去就来。”
    她恨沈柠,可是珠儿这个样子……,她必须低头。
    “大嫂,我错了,你打我骂我吧!”
    王氏忍着腹中的难受,大步出来时,就跪倒在沈柠身前,“我就是跟贾政生气,才口不择言。”
    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说那些话的。
    “大嫂,都是我的错!”
    慢了一步的贾政,到底还是跟出来认了错。
    “不敢受二老爷和二太太的礼,来此只是看在老太太和珠儿的面上。”
    沈柠抱着手炉,声音淡淡的,“此生此世,我们之间谈不上原谅了。”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贾政远比贾赦和贾珍要好。
    洁身自好,没几个妾,还想努力一把管束子孙。
    但事实上呢?
    因为老太太,贾政才是荣国府真正的当家人。
    所以,他在府中被人称为老爷,贾赦被称为大老爷。
    至于贾珍……
    在私德上很有亏,先是染指秦可卿,后又在国孝家孝期间跟尤二姐尤三姐有首尾,再加上聚众赌博,但这在豪门大族上,远不到能抄家流放的地步。
    贾家之罪,主要还是当家人的站队问题。
    贾政愚钝、蠢笨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在朝堂毫无建树,外放为官祸害一方不说,还被下人糊弄,要从家拿银子……
    说他管束宝玉,那就是想起来的时候管一下,大部分的时间是不管的,一天到晚,养一堆的清客相公,博所谓君子美名。
    黛玉在那个家常跟宝玉闹,娇嗔的说‘我告诉舅舅去’,那是她对这个舅舅的认同,她觉得舅舅很好,有什么事舅舅都会为她做主。
    但事实上呢?
    王氏一次次的为难她,这个所谓的舅舅从来没有为她说过一句。
    贾政用他的端方君子形象,误导了所有人。
    反正所有的坏事都跟他无关,他不知道,他不在场。
    他听老娘的,他听媳妇的,他听娘娘的……
    沈柠深恨这样的人。
    明明白白的坏,可以让身边的人有提防,可贾政这样的……,一个不好,真的会被他连累死。
    甚至你被他连累死时,他还是一副我不知道的无辜样子。
    但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窃居荣禧堂,却装模作样的住厢房,显见是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顺。
    “举头三尺有神明,喝了药,逃了命,以后再说什么做什么,想想你们的儿女吧!”
    沈柠已经看到了王氏的报应,心里也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这夫妻两个不会当爹也不会当娘,心里眼里只有他们自己。
    只希望这次过后,能做个人吧!
    沈柠直接起身,朝贾母道:“婶娘,这里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寿儿留下,一会儿把他们该给的赔偿拿了,送给村里的贫苦人家。”
    “是!”
    寿儿大力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啥赔偿,但太太既然说了,那想来也没人敢不给。
    “成,你慢点走。”
    沈柠能跟着走一趟,贾母就觉得很可以了。
    而且赦儿在这边,避开些对大家都好。
    “珍儿,”老太太吩咐贾珍,“好生服侍你娘回去。”
    “是!”
    贾珍忙应了,过来扶向他娘。
    沈柠一路往外,朝不敢说话的贾赦点了下头,很快又坐上马车,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走。
    “母亲,您……”
    贾珍陪在马车里,心里慌慌的。
    本来他想说,您过来做啥?就让他们死呗,可话到口边,想到贾珠的头发,又只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五天了,你觉得流言还能止住吗?”
    沈柠抱着手炉,恨铁不成钢,“你相不相信,他们的死讯一传出,你娘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珍:“……”
    “叫你凡事多动脑子,你怎么就不知道动动呢?”
    沈柠头疼,“看到珠儿的头发没?你相不相信,贾政夫妻真要这样死了,不说他如何,只老太太那里,我不跟着丢上半条命,老太太都能恨上我们家?”
    “……儿子错了!”
    但是这事,他当时不敢跟娘说啊!
    贾珍委屈的很。
    他昨儿一夜没睡呢。
    “不过,让贾政也死的事,是赦叔促成的。”
    他就在旁边敲个边鼓。
    “母亲,那流言……”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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