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视频很长,录到手机关机了。
    可楼月一次也没看过,从前录完之后没有,高三也没有,她可能都忘了自己做过这种事。
    赵应东靠在椅背上,认真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手机。
    他的记忆很奇怪,对某些细枝末节的角落,他记得尤为清晰。
    那天下午,是在楼月的卧室,他们原本是要在她的卧室里乘凉。
    楼月的手机放在床边,自顾自地说要拿起来录像。
    她做过许多莫名其妙的事,赵应东从来不会问为什么。
    现在的他看着屏幕里那两张脸,扭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墙面,等没那么窒息后,又转过头来,这次只盯着楼月的脸。
    他想,你那么着急用手录像,是不是当时就有离开的意思?
    还是说,刚刚用那个号发过消息,没来得及退下,怕他拿来玩,暴露账号。
    对着以及成定局的过完锱铢必较,每一个念头都是在刻舟求剑。
    过去是确定的,确定的糟糕、确定的遗憾、确定的不可挽回,现在呢?就一定有机会扭转乾坤吗?
    他想起白天,楼月和韩思雨说:“等你结婚后,赵应东的病好差不多,我就走。”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想摔点什么,可对这房间里的一切视若珍宝,又怕吵到楼月睡觉。
    赵应东捏着拳头,青筋凸起,他克制住自己第十万个去楼月卧室的冲动。
    长夜漫漫,他戴上耳机,又坐在椅子上,开始新一轮的折磨。
    ——
    赵锡敲门的时候,楼月正在整理行李箱。
    她还以为是赵应东,因此开门时,拖了五分钟,表情也不太礼貌。
    “不是去睡……啊,对不起,我以为是赵……我哥呢。”
    楼月尴尬地关上门,把椅子拉出来让赵锡坐着,自己坐在床边。
    赵锡笑着说了几句,问了问韩思雨的婚礼进展,又聊起她男朋友的情况,听完后,温和地点点头。
    “那你呢?小月,这么多年有没有交朋友?你也可以试试了。”
    楼月手指在床单上摩擦,嘴唇微动,还是没能出声。
    “不用担心,想说什么都可以。”
    赵锡五官硬朗,年轻时,笑起来显得爽朗,他一直都很符合楼月对于父亲的想象,不管是从前,还是现
    在。
    “我没有,暂时还没考虑过。”她舔了舔干燥的下唇,“我……我和哥闹着玩的。”
    赵锡把手放在大腿上,食指轻点,他看着女儿眼里的忐忑,温柔地说:“我没多想,你和你哥以前就玩得好,现在还能有话说,我很高兴。”
    “不过,小月你不要为了他牺牲自己,他有病是他的事,你没有必要配合一个病人。”
    “我希望你带他去医院,只是因为他不愿意带我去,自己更不会去,你是不一样的,他会听你话。”
    长辈应该存在一些误解,其实赵应东谁的话都不听,他只是看起来在她面前好说话一点,不然她让他滚开,他怎么不滚,还会粘的更紧呢?
    赵锡的要求只是没到他心坎上。
    要是他说:“你去医院做做婚检吧,订婚的酒店需要提交报告书,对身高、体重、外形和健康水准有严格要求。”
    那赵应东肯定会起早贪黑健身训练,积极去医院刷新体检记录。
    楼月腹诽,心情却放松了些。
    “他现在是有点神经,你打他骂他都行,但别为难自己。”
    让变态变成正常人很难,让正常人去配合变态也不容易。
    赵锡站起身,揉了揉楼月的脑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女儿,知道吗?”
    “嗯,他也一直是我哥。”
    楼月在他走后,扑倒在床上,看着头顶那盏月亮灯,心里酸,眼睛也酸。
    不怪自己,都怪赵应东,又烧又贱。
    她自己也是,一点定力都没有,赵应东一烧她就狂了。
    但他就是很难对付啊,骂他怕他爽,打他怕他爽,不骂他不打他,她自己不爽。
    真要不理他,他会疯到她不得不反抗。
    楼月忍不住给自己磕了一个,这是新手去钓鱼结果钓上个水鬼啊。
    ——
    第二天她一出卧室,就闻到很香的排骨味。
    楼月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出走,赵锡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朝楼月挥手,“快过来,一会儿就吃饭。”
    楼月朝厨房瞥了一眼,赵应东在里面辛勤地劳作。
    她洗漱后,发现洗手间摆满了他新买的护肤品,随便摸了摸就溜出来。
    “你哥今早天没亮就去市场买了新鲜菜和排骨,炖了一早上,给你好好补一补。”
    赵应东穿着围裙,端着排骨砂锅出来,看到楼月,微笑着说:“早上好。”
    “……同好,你早上吃药了吗?”
    “应该是吃了的。”
    楼月狐疑地看着他:“我会检查的,你最好按时吃。”
    赵锡一脸欣慰地看着他们,“他现在看起来正常的,应该是吃了,小月,你早上是不是还没吃感冒药?”
    楼月悻悻,“我吃完饭再吃,而且,我快好了,影响不大。”
    “那我也要检查一下你的服药情况。”赵应东坐在楼月对面,友善地说:“大家要一起加油。”
    他正常起来也很诡异。
    “慢慢吃,我明天继续做。”他给楼月盛排骨汤,“我明天起早一点。”
    赵锡说:“再买点海鲜吧。”
    他有段时间没吃赵应东做的菜了,颇为怀念,有点想吃他做的油爆大虾。
    赵应东置若罔闻,“明早我早点叫你起床,吃了药再睡也一样的。”
    赵锡看着楼月,楼月说:“我想吃海鲜。”
    “可以,那我再去海鲜市场看看。”
    养儿不如养叉烧。
    赵锡吃完,站在阳台上远眺,看到楼下的物业工作人员在清理积雪,他闲不住,也下去了。
    赵应东习以为常,等老爹关上门后,对楼月说:“你抬头看看我。”
    老实说,他做的饭很香,看着他的脸下饭就有点食之无味、味同嚼蜡了。
    赵应东站起来,在餐桌旁转了一圈,“我身材好吗?”
    楼月差点被呛住,咳嗽了好几声,问他:“你说什么?”
    “好的,我明白了。”他绕着桌角走过来,拍着楼月的后背,低声道:“以前我们轮流洗碗的时候,你都夸我穿着围裙特别好看,你忘了吗?”
    曾经楼月为了逃避劳动,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现在赵应东在她耳边转述,她恨不得用水泥把耳朵灌了。
    “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她把脑袋埋进碗里,“我一会儿检查。”
    赵应东见她不咳了,身体往前躲,耸耸肩,走到她对面,“你可以现在就检查。”
    他张开嘴巴,“啊……”
    楼月往他嘴里塞了块骨头,“退下吧。”没人能从喉管里看到胃里的场景。
    再说了,这算什么检查。
    “这骨头是你啃过的?”他含糊地说,“很香。”
    “……”
    “你眼睛瞎了吗?我从砂锅里夹的!”
    赵应东吐出骨头,用纸巾裹住,放进围裙前的小兜里。
    楼月无力地看着他,不用再问了,以现在的表现来看,他是真的没吃药。
    她埋头吃饭,赵应东坐在对面,津津有味地看着现场吃播。
    楼月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擦擦嘴角,“我们一起收拾吧。”
    收拾完就赶紧各回各房。
    赵应东制止了她的动作,“不用,你看着我,我收拾就好。”
    “以前不是都轮流的?”楼月虽然还是经常耍赖,但也没讲过他很积极主动地揽活啊。
    赵应东把空碗摞在一起,“以前是以前,你觉得以前和现在一样吗?”
    他垂着眼,“你去帮我把药拿过来吧。”
    楼月同手同脚地离开,在拐角处还磕了下,差点摔倒。
    赵应东的卧室干净整洁,床铺平整,杯子叠得很方正,堆在床头,和她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好像这张床没人睡似的。
    她在电脑桌上找到赵应东的药,仔细数了下,发现除了今早的剂量,其余都按时吃了。
    但这药也太不顶用了吧,一顿不吃就反弹,这难道是减肥药?
    楼月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该去找找人买点什么特效药,比如国外进口的药,多吃吃,赵应东就没这么变态了。
    现在出去,赵应东一定没有洗完,那就要和他再待一会儿。
    她脑筋一转,坐在了他的椅子上,悠哉游哉地转动椅子,环顾了一周,觉得这房间有点熟悉。
    她细细思索一番,发现这不就是她高中时二楼卧室的布局嘛。
    窗前是书桌,书桌正对着窗户,不过这里看下去,再也不是当初的院子了。床位正对着的墙面有一排书架,懒懒散散地摆了些杂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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