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楹遂点头应了。
    .
    金銮殿,薛瞻穿一身蓝紫圆领襕袍,腰束玉带,正持笏而立。
    工部侍郎裴宿落后几排,两个圆眼隔着几个脑袋去暗窥薛瞻,半晌,又垂目看一眼自己,没忍住暗自嘀咕。
    同样是成亲,为何前头那人仍瞧着丰神俊秀,自个却日渐圆润。
    正想着,德明弓身伏腰打帘,景佑帝徐徐而出,闷咳一声,在上方落座。
    二皇子赵郢率先启声,满脸忧色,“父皇,当心龙体。”
    余下三位皇子忙齐声道:“望父皇保重龙体。”
    景佑帝复又闷咳一声,摆摆手,“不妨事,你们都是有心的。”
    “渊儿,”景佑帝眯眸往四皇子赵渊身上一睇,问:“陇右已经连着半月没上过折子了,常真办事如何?”
    他提及的正是先前陇右节度使常真上奏的旱灾
    一事。
    赵渊扯了半边唇去笑,轻飘飘睨身侧的同胞兄长赵郢一眼。
    方持笏而出,答道:“常真办事利索,户部的账目出来后,儿臣连忙送了信过去,按父皇的意思,建了新渠引水,陇右一带的农户得父皇庇佑,心都踏实不少,儿臣料想,这旱灾必不会再落在我朝。”
    与赵渊同为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赵郢垂着脑袋,眼睫下的目光冷如锋利箭矢,若叫他抬眼看胞弟一眼,定将胞弟刺穿。
    景佑帝抚着两撇发白的胡须,赞道:“尚可,渊儿,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都跟着学学,朕把要事丢给你们,可不是叫你们只瞪眼瞧的。”他一扫余下三位皇子,三位皇子忙弓身应是。
    赵渊得意吊眉,回了左侧队伍里。
    左侧为首一白了双鬓的身影忽站出来,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佑帝抬眼望去,笑道:“太尉不妨说来。”
    启声之人乃戚闻礼,授太尉一职,虽官居高位,手中仍未掌实权,是三皇子赵勉嫡亲舅父。
    戚闻礼:“春闱一事顺利,想来过不了多久,又多出几位可用之材替陛下分忧,只是曹大人近来抱恙,礼部试一事便由底下的人分担,不若......”
    春闱严谨,贡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实,尚无出一丝差错。
    汴京治安虽好,却仍不可在春闱这等紧要事上大意,赵勉掌管东城兵马司,临近春闱前几日,更是亲领着东城兵马司的知事上街巡逻,哪怕没得功劳,却有苦劳。
    景佑帝倏转目光去瞧赵勉,“勉儿啊——”
    赵勉今年二十有八,面相方正,眼下存一丝青色,细了瞧,倒像辛苦操劳多日,未曾休息。
    他忙道:“儿臣在。”
    景佑帝眸色微转,亮起一丝光,沉声道:“春闱一事,你的确辛苦,太尉所说的礼部试之事,你作何想啊?”
    赵勉心内咯噔一声,暗啐戚闻礼一口,骂他这舅父不知揣测圣心,何故将他丢出来烤,没得将他刚立下的功劳变成了居心叵测。
    倘若他不是皇子,这礼部试一事可谓是个香饽饽,新科进士方进官场,孤援无依,是个拉拢关系的好机会。
    历来能考中进士之人绝非蠢笨,若能将其拉拢,官场路兴许又好走不少。
    可他身上淌着皇家血。
    而今储君之位空悬,他若应下礼部试一事,便是父皇无心,日后亦会有心。
    疑心他身为皇子,暗自拉拢官员。
    赵勉尚未答话,身子却僵在原地,鬓边冷汗涔涔。
    薛瞻静静瞧着,暗勾唇畔,只待看一出好戏。
    熟料枢密院院使傅从章站了出来,神情诚恳,“陛下,依臣看,曹大人虽病了,却还有侍郎,礼部试一事虽要紧,却也并非需曹大人在礼部盯着,薛大人办事利落,不若将此事全权交由薛大人。”
    话语一落,满殿朝臣往薛瞻身上一望,又落去他身后不远处的薛江流身上。
    就连商恒之,亦侧目打量起这对父子来。
    薛江流在礼部当差,傅从章说的,自然是他了。
    三皇子赵勉轻舒一口气,借由笏板遮掩,暗暗抬眸与傅从章感激一望,而后顺着他的话答道:“父皇,儿臣附议,本就是礼部的事,自然交由礼部全权安排最为妥当。”
    景佑帝居高临下审视赵勉半晌,忽又笑笑,“勉儿辛苦,倒不与他人争功,既曹光病了,礼部试一事,就交与仲柏吧。”
    仲柏是薛江流的字。
    听景佑帝如此亲昵唤他,薛江流惶恐弓身出列,“是,陛下——”
    离得近的几个朝臣眼观鼻鼻观心,只垂眼盯着手中的笏,仿若对方才在殿中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皇子相争早已是这殿中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景佑帝方才所言,明为试探,实乃警告。
    朝臣们在心内百转千回,暗道,若他们是殿下,无论是哪位殿下,如今之计,只能静候,不得再冒尖。
    这傅从章倒挺会撂担子与旁人。
    朝事告一段落,景佑帝照例抓来几人揶揄家事。
    下朝后,朝臣拂拂衣袖,转几圈腰间躞蹀带,自顾离开金銮殿。
    薛瞻踏石阶往下走,肩背忽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回首去瞧,是裴宿笑眯眯跟在他身后。
    薛瞻:“裴大人有何事?”
    裴宿垂眼将他腰身一望,笑问:“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都督,为何总这般俊?”
    薛瞻:“......”
    他旋身往外走,裴宿复又匆匆跟上,赧然道:“都督别误会,我的确有些苦恼,这殿中与我年岁相当又已娶妻之人便只有你,那些老东西与我聊不来,我就想问问都督,尊夫人平日都做些什么膳食与你吃?”
    裴宿一撩衣袖,将腕子给薛瞻瞧,“瞧瞧,我家夫人做的膳食虽说好吃,却着实大补,能否叫我家夫人与尊夫人取取经?”
    他努努嘴,“我当真不想再胖下去了。”
    薛瞻倏然停步,侧目往他的手腕上瞧,的确粗壮,且半圈都是肥肉。
    半晌,他将脑袋转了回去,冷道:“少贪口腹之欲,裴大人自然能见到奇效。”
    而后快步离去。
    留裴宿在原地‘嘁’了一声,“如此冷淡,难不成你家夫人没做吃食与你?”
    .
    薛瞻离开金銮殿后,唤停了一位小内侍。
    那小内侍认得他,忙弓身行礼,“都督唤奴婢有何事?”
    薛瞻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户部的员外郎薛知安与我同宗而出,清明家中祭祖,他需去侯府一趟,只是我眼下有要事,脱不得身,还请劳烦将此信送去户部。”
    小内侍了然一笑,接过信封,笑道:“都督放心,奴婢这便去送。”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薛瞻从右掖门出来。
    元青正侯在马车旁等,薛瞻抬眼望去,元澄竟也立在一旁。
    薛瞻倏冷脸色,快步行至马车旁,“府中有事?”
    元澄被他看得一怵,忙摆摆手,解释道:“没,是夫人唤我过来的。”
    “夫人说,她今日要出去转转,不在府中用午膳,叫我来与您传个话。”
    没得回去见不着人,又冷着一张脸独自用饭。
    元澄在心内腹诽。
    薛瞻眼眉立时舒展开,淡淡‘嗯’了一声,掀帘往马车里去时,又忽转身与元澄道:“以后与夫人有关的事,若是夫人不想叫我知道的,就不必再说了,日常报备夫人安危一事即可。”
    元澄讶然一瞬,旋即连忙点头应下。
    马车方要往前驶,元青忽按辔停下,侧头唤道:“大人,是五皇子。”
    薛瞻打起帘角往外看,日头晒得紧,五皇子却不甚在意,与柳玉屏的父亲柳如淙立在斑驳树影下谈笑。
    沉吟片刻,他道:“元澄,同阿烈说,派人盯紧五皇子,柳大人那边也盯紧些。”
    柳玉屏一事,他需得给她一个答复。
    元澄应下后,元青扬辔轻喝一声,马车倏而往骁骑营的方向驶去。
    .
    薛瞻以旧疾复发为由闭户养伤的半载,皇城司暂代掌管骁骑营之职,城郊那处空旷地势被皇城司揽下,骁骑营日常训练时,便挪去了城郊。
    方靠近骁骑营,离得不远处就有一肩宽背厚的壮实汉子循声跑来,“都督——”
    薛瞻下了马车,扫视一圈,沉声问:“又有新来的兵闹事?”
    那壮汉名唤魏霄,领统领一职,闻言叱骂一声,“一个个不服气得很,依老子看,全都吊起来甩上几鞭就老实了!”
    元澄笑嘻嘻锤魏霄的肩,“何必如此生气?旁人不服气,想来是你魏统领的威名还不够有震慑力,说上几个名字与我听听!”
    他歪眼窥薛瞻一眼,见他没甚么反应,这才接话道:“我
    这手有些痒,找几个小子来挠挠!”
    魏霄笑骂元澄几句,一揽他的肩,旋身往里面走去。
    元青:“大人,要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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