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眼神有些闪躲,还是道出了实情:“姑娘晨间晕倒后,因不便送医,陆大人便让手下请了大夫上门,那两个婢女也是他私宅里过来的。”
    沈葶月越听心越凉,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捆绑,她美眸收缩,手指骤颤,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的意思是……”
    小寒压低了声音:“姑娘已经有一月的身孕。”
    沈葶月眼前一黑,冷汗淋漓,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忍不住掉眼泪,拼命用手去擦,可硕大的泪珠从她指间缝隙流淌出来。
    为什么?
    她之前喝了那么多极寒的避子汤,身子已经伤了,为什么还会怀上陆愠的孩子?
    老天爷能不能不要恶心她!
    这时,大夫熬好了药,那婢女小心翼翼端过来,轻声道:“姑娘身子孱弱,情绪波动起伏又大,肝火旺盛,内里虚亏,不能再伤心伤神了。”
    沈葶月抬手打翻了药碗,夹杂着鼻音的音色冷厉十足:“滚出去!”
    瓷器碎在地上,“哗啦”一声,飞溅了好远,婢女冷不防退后了几步,顿时作个揖朝外面跑了。
    小寒轻轻安抚着沈葶月的背:“姑娘,大公子的事要紧,您要振作啊!”
    沈葶月无力道:“你也先出去。”
    人都走后,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比起刚醒来时的眼泪,此刻她十分清醒。
    她不能哭,不能颓废下去。
    小寒说的没错,她还要救哥哥,光在这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哥哥被关在大理寺,这案子要审也是在陆愠手里。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复杂的眸色。
    陆愠进来时,便看见沈葶月一个人坐在床上,地板上是被打翻的碎瓷片和药汁。
    这间屋子,这个人,从上到下都充满着排斥他的尖锐感。
    陆愠捡了个杌子随意坐在床边,单腿竖起,一言不发,只用那双宛如寒夜的眸,静静注视着她。
    沈葶月闻到熟悉的气味,睁眼看他,脱口而出:“我哥那个案子,是不是你负责。”
    陆愠微微挑眉,不可否认。
    寺卿年长,甚少多管闲事,落入大理寺的案子,多半都会经过他手,宁夜也不例外。
    哦,不对,现在人家叫,裴序安。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该急的是眼前这位。
    “你……”沈葶月想求他帮忙,可不提她有多厌恶他,就凭着她对陆愠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她又有什么资格求人家。
    可是哥哥命悬一线。
    要她就这样认命么?
    沈葶月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她眼眸赤红,什么都顾不得了,柔弱的身子推开丝衾坐了起来,试图与他交易:“怎样才能救我哥哥?”
    陆愠淡淡笑:“圣人定的罪,证据确凿,没得改了,你要我怎么救?”
    “你有,至少你可以让我哥哥在审讯期间,不那么受罪……”
    陆愠挑起眉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说的不错,可我,凭什么帮你?”
    若是一日前,陆愠必定对她有求必应,她只要稍微招招手,他就跟个狗一样的摇着尾巴过去了。
    他爱她,眷恋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奉上,只要她肯看他一眼。
    他不在乎卑微,不在乎名分,只想让她看看他,哪怕是骗她也行。
    可沈葶月何其残忍。
    只要一想到沈葶月知道男宠是他时,那种嫌恶的眼神,刺人心的话语,本能的憎恨。陆愠心底里嗜血的躁性又被勾了出来。
    “我跟谁都不会跟你!”
    “秦楼楚馆的小倌都比你强!”
    “恶心,下流,你不配!”
    女人而已。
    他陆愠想要,不是没有。
    是他太过娇纵了她,才让她看不清楚现实,仗着他的喜欢,无法无天。
    沈葶月唇色惨白,笑得决然:“自然有。你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么,我答应你留下。”
    陆愠凑了过去,大掌摩挲过她的小腹,轻轻打着圈。
    这里边有个小生命,是他和沈葶月的孩子。
    不可否认,这个交换他拒绝不了。
    他要这个孩子。
    他要沈葶月。
    只是,这些还不够。
    陆愠眼底浮起轻蔑的笑,“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见沈葶月不为所动,他捏着她下颌的手骤然用力,她忍不住吃痛轻吟了声,就被男人含住了嘴唇,软舌抵挡不住,任他长驱直入。
    沈葶月被他摁的吃痛,杏眸水色,颤抖的看着他。
    “怎么,听不懂话?”
    “你还救不救你哥了。”
    沈葶月耻辱的瞪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雪白柔夷无力的勾住他的脖颈,心如死灰的坐在他腿上。
    陆愠鼻息间全是她的香气。
    陆愠撩开袍角,含杂着欲望看着她,那被他使用过无数次,他熟悉那肌肤的每一寸敏感,渴望,但他就是不嫌腻,要不够。
    如此想着,他捏着玉莲,见她无动于衷,厉着声音道:“沈葶月,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听见没!”
    怀中小姑娘声音哽咽,娇娇柔柔的哭了出来:“你,滚蛋……”
    陆愠恨她的不迎合,恨她人都阶下囚了还在这装清高。
    他抬手,修长的指节摁着她的唇,轻蔑的动作,试图挫碎她冷傲的伪装。
    陆愠道:“不说,你该知道你哥的下场!”
    听见哥哥,沈葶月哭肿的眼睛找到了一丝焦距,她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沈葶月身子僵硬,钻心的痛楚让她控制不住挠了他的背,三道血痕清晰刺眼。
    陆愠却感受不到一般,狠狠咬着她的唇,“说,你爱我!”
    沈葶月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陆愠唇角含笑,含着戏谑,“看来你跟你哥的情分,也就那样。”
    说完,他慢悠悠朝后靠去,停下动作。
    沈葶月哭得泪眼朦胧,最后一日药效发作了,燥热和酸涩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令她忍不住扭着身子。
    她仰头去亲吻他的喉结,舌头娇软,只一瞬,便被男人粗暴摁在怀中。
    她被迫承受着他的吻,说不出话,有些承受不住。
    他漆黑炙热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
    他就是想看她不想要又无法的样子。
    “够了,陆愠……”
    陆愠充耳不闻。
    少倾,他低头捻了捻,笑了声:“沈大姑娘这么矜持,怎么还丢成这个样子。”
    沈葶月腿脚酸软,腰肢无力,径直扑到他怀中,昏了过去。
    陆愠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身子,低头看她酡红的小脸,黑眸尽是复杂。
    他食指将她
    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动作不知有多轻。
    净室备好了水,等陆愠抱着沈葶月出来时,看见赫融带着两个小丫鬟守在廊下等着他发号施令。
    他瞭了瞭眼皮:“去棠苑。”
    ——
    夜华如绸缎,均匀的泼洒在粉墙黛瓦上,棠苑各处静谧沉静。
    九月的天,夜晚已经有些透凉之意。
    沈葶月醒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除了小寒进来送了药和饭菜,陆愠院里的人都被她赶出去,谁也不见。
    她让小寒寻来了国朝刑法,整整翻了三遍,哥哥所犯的两件事,戕害民女,伪造身份科举入仕欺君罔上,样样皆是砍头之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是陆愠审得快一些,哥哥怕是不日就会被杀,若是陆愠审得慢一些,那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圣人真是糊涂,当年阿耶阿娘死得蹊跷,他不仅不查,反而还怪哥哥隐姓埋名,用了假身份科举。
    若是用了真身份,哥哥还能活到现在吗!
    可背后之人是齐家,是太后。
    她又怎么才能让圣人相信呢。
    至于她这个罪臣的亲妹妹,一是圣人要给世人看他没有苛待功臣,二,也许陆愠在圣人面前替自己求情了,不然他凭什么敢这么自信,保下自己。
    至于裴绿漪一事,前因后果证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有太子在那掣肘,她无法为哥哥翻案。
    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她还怀了孩子,行动不便,唯一能求助的,只有那厮。
    可总这么被动着,不是办法。
    沈葶月想要逃出去可徐徐图之,可她的软肋在陆愠那里。
    为今之计,只有先见到哥哥,看哥哥怎么打算。
    不过她心中筹划的是让哥哥逃狱。
    哥哥会易容术,既然能从裴序安这个身份易容成宁夜,还参加了科举,就还能变成第二个人。
    而这个世界上知道易容法子的除了陆愠,便是太子。
    到时候她们在暗处,好过在明处被人算计。
    而她没了哥哥这个软肋,和哥哥一起,早晚能卷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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