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皱起眉头怒骂陆兴,“哭什么,没骨气的东西,让人见到以为我们怕死,那些该死的太医,就不应该骗我们,如果我们不走,死在战场上还是好汉一条,家中也能得到抚恤,现在这算什么?”
    不会有人救他们。
    根本就没有人接应,他们本不该相信。
    可是看到姚御医恳切的模样,他们就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
    总要有人相信姚御医的话。
    总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
    否则营里的伤兵太多,姚御医就差将自己剁成药来给人使用。
    陈德想起姚御医红着眼睛,看着他们说,“如果我的骨肉能做药,我也捣烂给你们用,可是眼下是……我们实在没有多少药材,大家能不能向京城方向走,那里会有郎中接应,我保证定会有药给大家用,定然会有人不顾一切救大家的性命。”
    “定然会有人这样做。”
    “那个人比我姚某更加厉害。”
    他们听到这些话,看着姚御医闪烁的泪光,决定要带着一部分伤兵向后走,将仅剩下的一点点伤药留给后面的人。
    因为董将军还没有被救出来,他们不该等死,那些死守保定的兵将更不应该等死。
    所以明知道朝廷从来没有这样的惯例,他们还是互相扶持着走出来。
    省下口粮,省下草药。
    陈德伸出手拍陆兴的肩膀,“早知道有今日,何必现在才伤悲。”
    是啊,何必现在难过,就当早就不抱任何希望。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两步,不知怎么的陈德闻到一股药香,“是什么味道?”
    “是草药?是不是草药的味道?”
    有草药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姚御医用的药酒。
    陈德睁大眼睛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药味越来越浓烈,终于……他眼前出现了热闹的一幕。
    这是谁。
    这是在哪里?
    陈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指捏紧了自己的皮肉使劲的拧。
    好疼,他不是在做梦。
    一个大大的“医”字旗迎风招展。
    打扮怪模怪样的人穿梭在伤兵中间,其中一个挽着发髻,是个……女子……
    眼前的那个女子不抬头低声吩咐。“魏卯再多准备些药酒,朱善将蛆虫用布巾裹好拿出来,胡灵……拿我的刀……”
    药酒随便洒了上去,然后那女子握着一柄刀划开伤兵的腹部,脓血顿时流出来。
    伤兵忽然大声哀嚎起来。
    这样的声音让陈德颤抖。
    他很难相信,此时此刻他是在欢喜的颤抖,不会有人想要自己尝到苦头。可是陈德现在太怀念这种剜肉刮骨的疼痛。
    因为这样的疼痛证明他们没有被人遗忘。
    他们会得到救治。
    他们会活下去。
    或许还能回到战场上,或许能跟着将军打胜仗。或许能坚持到归家,和这些相比,那些苦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着这样如同刑场般的场面。
    陈德咧开嘴笑起来。
    ……
    杨茉检查了陈德的肩膀,伤口极深能看到里面的白骨,右手少了两根手指,腹部有枪伤。
    “破伤风血清拿来。”杨茉向裴度道。
    裴度应了一声立即拿来血清给陈德做皮试。
    铁器伤,伤口深,首先要预防破伤风。
    “你伤了几日?”
    陈德呆愣地看着杨茉。只觉得那女子比平日里他见过的女子都要婉约,五官精细的如同雕琢一般,却拿着刀子在给他看伤。
    杨茉重复了一遍。
    陈德才如梦方醒,“是……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了。抗破伤风血清只能起到微弱的效果,但是也好过没有。
    杨茉将目光放在陈德的肩膀上,“以衣襟里缝的是什么?女子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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