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乐游已经骑骆驼走向忽然冒出来的少年。
    “你好你好,我是住在这附近的……“少年闭嘴,眼睁睁瞧见自己被一根火红色的撬棍架在脖子上。
    撬棍?!
    哪家好人给撬棍开刃啊!
    “安妮,把他绑紧点,再给他留两袋水。”冷漠的声音切出兜帽,“我把他扔去戈壁滩边缘。”
    “好嘞!”
    对谢乐游的指示,李安妮没有丝毫迟疑,叽里咕噜就是一串咒,直接把少年绑成大麻花。大麻花顶上还开了两朵小黄花,摇摇晃晃挂着皮囊袋,出水口一左一右,正对准嘴巴。
    谢乐游拎起大麻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景物扭曲瞬变!
    几秒钟后,少年哇地一声呕吐不停,却什么都没呕出来,嘴里直泛酸水。
    “我不是坏人,我是想提醒你——”
    谢乐游在之前留下的空间坐标处扔下大麻花,反手抄起撬棍在他咽喉处一点:“禁言。”
    “唔唔唔呜呜——!”
    把人扔下后,谢乐游没做丝毫停留,直接遵循另一个空间坐标返回了李安妮所在地。
    “他是什么人?”见谢乐游安全返回,李安妮松了口气,疑惑道。
    “敌人。”谢乐游回答。
    李安妮吓了一跳,她撸起袖子就要找人算账:“小兔崽子,我用藤蔓绞死他!”
    “不用。”谢乐游沉思了一下,“先做正事。回来再找他算账。”
    两匹骆驼继续上路。
    望山跑死马,也能跑死骆驼。看着很近,其实是远方投射而来的海市蜃楼,造成了马上就能到的错觉。
    谢乐游把撬棍挂在腰间,没有收回背囊去。
    骆驼踢踢踏踏,风吹起黄沙,自从少年出现后骤然增大的嗡鸣,在少年离开后随之远去。
    幻听落在耳边却格外清晰,稳重有力的声音直直往耳蜗深处钻:“为什么用撬棍做魔导具?”
    谢乐游抬手捏了捏发热的耳朵,有些匪夷所思自己的反应。
    难道他是自恋狂?不然为什么总是会觉得幻听很性感?虽然和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像,但这也是男人的嗓音!
    很打扰他思考前路……麻烦……
    但是并不讨厌。
    活到十八岁,自觉还没动过春心的谢某人,独处面对相处多年的幻听,终于卸下防备,语调懒懒散散:“你最近话很多诶?有点像活人了。”
    “很多吗?”
    “嗯,很多啊。会主动关心我一些有的没的问题。”谢乐游指尖凌空勾画,设了个隔音咒,他偷偷瞥了眼身后还在冥思苦想的李安妮,转过脸放心地继续说道,“以前都是我有问题,你才回答。我以为是我自己和自己在对话。”
    “难道我的潜意识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自艾自怜?”
    幻听传来轻轻的笑声:“我可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小谢……”总。
    后面的词眼被他吞了回去。
    谢乐游被人叫小谢叫惯了,也没什么大的反应,说来有点烦,他不管到哪儿几乎都是年龄最小的那一个。后来用兜帽遮住过于年轻俊俏的脸,情况好了不少,但李安妮自觉比他大,叫哥实在喊不出口,也跟着叫小谢。
    于是就习惯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幻听说。
    谢乐游其实没想过为什么要把魔导具锻造成撬棍的形态,忽然被问,他难得认真思考了一番:“因为很帅?而且适合爆头。”
    他最后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因为我喜欢!”
    幻听笑得更明显了,似乎心情很好:“我猜你的回答也是这样。”
    “你在笑。”谢乐游说。
    笑声一滞。
    谢乐游思索:“上一次感觉你变得不太一样,还是在很多年以前。你是不是骂过人?你当时骂的什么?好像挺脏的。”
    “……”幻听说,“没有。你记错了。”
    谢乐游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幻听的说法。
    “好吧,我的记忆的确有点问题。”他揉了揉太阳穴,“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好像在高空俯瞰这个世界。我在操纵我的身体行动……像玩那种棋子游戏?”
    “这是因为你对空间法则的感悟在加深,所以偶尔会出现这种视角。”幻听说,“在文学中,这叫做上帝视角。换句话说,也就是神之眼。”
    “所以我的眼睛才会变红?神的眼睛是红色?”
    “不……”幻听还没说完。
    谢乐游忽然肯定道:“我觉得,是金色。”
    温暖的,璀璨的琥珀金色。如同黄金在燃烧。
    他见过的。
    ……在哪儿见过?梦中?
    第127章
    月亮升起。
    那片红色的“魔鬼城”仍然远在前方。
    谢乐游和李安妮决定扎起帐篷, 休息一晚再上路。
    眼见谢乐游在思考什么,李安妮轻手轻脚抖落篷布,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
    扎完帐篷, 她又从骆驼背上取下背囊, 拿出一口小锅, 又取出几块馕饼、一点盐巴、几根肉干。
    在各地游历的这两年, 他们常常风餐露宿,吃得就是如此朴实。偶尔忍不住了, 他们也会偷偷溜进城市,又或是乡镇、村落, 打打牙祭。
    有些人会热情地欢迎他们到来, 但有时,他们身份不幸暴露,也会遭到出卖。
    水神死去后好几个月,水之国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动乱中暂时稳定下来,各方势力因为相同的疑问而保持了微妙平衡。
    经过调查,它终于发出了针对李安妮的通缉令。
    紧接着冒出一个更大的疑问——
    救下李安妮的人是谁?谁这么有本事,竟然弑神!
    更可恶的是,竟然真被他干成了!
    又过了几个月,大概是四国魔法师都在冥思苦想、群策群力,大街小巷里终于贴满了谢乐游的抽象画通缉令。
    悬赏金额, 四百亿通用币。
    换算一下,五十吨黄金。
    这是一个谢乐游看了也要心动, 李安妮看了也得忍不住, 嗡鸣声炸裂了整整半个月,上至魔法师、贵族,下至贩卒走夫、大姨小妹为之疯狂了整整一年多的疯狂数字。
    五十吨黄金, 在当前时代,真正的富可敌国,压都能把人压死。
    没什么流言比这个异想天开般的数字更能刺激人心。
    无怪乎这一年多里,谢乐游和李安妮几乎大半时间都在和追兵绕圈子。一旦暴露身份,当地居民直接转生追兵。
    分食完馕饼、肉干,他们钻进各自的帐篷里。
    李安妮在练习“死者苏生”的咒语,帐篷周围长出不少野草。
    谢乐游听见外面草叶被风拂过的声音。
    沙沙——沙——
    他的手搭在膝头,盘腿而坐,自言自语:“你也觉得不太对劲,是吧?”
    在战斗来临前,保持独处,和幻听漫无边际地随意聊天,是他的习惯。
    “记住我教你的魔力运转回路,每一种模式分别应对什么情况。无论遇见什么,别恋战,打不过就跑。”
    但每到关键时刻,幻听总会忍不住唠叨起来,把以往遇见提问才会回答的东西强调一遍又一遍,事无巨细。
    他说一句,谢乐游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甚至在回想上个月在某农家吃到的香喷喷肉排,丰厚多汁的滋味比今天晚上干巴巴的风干肉可好多了。
    谢乐游形容得绘声绘色,口舌生津,一点都没有即将面临大战的危机感,还在捣乱。
    幻听也不生气。
    等谢乐游说完,他先回答谢乐游的话,然后再把没说完的话耐心地重复。
    就是因为幻听如此包容的态度,有问必答,谢乐游才会觉得好玩,放松。
    随便说什么都会得到反馈,思绪乱飞也能跟上他的节奏,从来没出现过不能理解在说什么的问题,最多就是他们俩看待同一件事的角度不同。
    这令谢乐游在提起撬棍就莽上去物法双攻的时候,也记住了如何弥补漏洞,如何清理现场,如何变装,如何在插翅难飞的境地逃之夭夭。
    尤其是幻听提供的变装心得,简直精彩纷呈,令谢乐游大开眼界!
    在谢乐游学会如何设立空间坐标以前,幻听神来之笔的伪装小技巧,曾经无数次帮他在围捕中逃出生天。
    逃跑,反杀,逃跑,再反杀。
    一整套熟练流程变成潜意识,刻进了骨子里。
    直到他习惯不用逃跑。
    风声停了。
    谢乐游拿起摆在前方的火红撬棍,起身。双面开刃的长长棍身,反射出看不见脸的一线兜帽。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他掀开帐篷。
    月夜。
    面前跪倒了一地,黑压压的人。
    “救救我们,魔法师大人!”最前头的老妇人,把额头深深贴在沙地。
    “所以,你们是这儿的沙匪?”
    用石头砌成的洞窟里,谢乐游得低头才能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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