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罕她报恩?
    他克制住心间难以消磨的痒意。
    眼前这个,搅乱他平静状态的人,哪能这么轻易抽.身。
    正巧这时候。
    孙云岫搀扶着周擎出现在门口。
    张菡在身后,噙着笑埋怨着什么。
    一群人讲着笑话走过来。
    姜嘉茉好像一张纯粹的白纸。
    她无意识做出的行为,最磨人:“不抱了。”
    姜嘉茉从裴京聿的膝盖上下来。
    她和他心照不宣对视一眼:“他们来了。”
    裴京聿笑了一下,昭彰若揭的可恶,凛又傲:“我很拿不出手?”
    姜嘉茉的腿软了,撑着他肩膀移开的时候。
    她无意识,在他白玉般的耳际,触了一下。
    很轻,却像一个真正的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裴京聿不容置喙地,猝然捉住了她的手腕:“谁许你走的。”
    他对这么浅尝辄止的撩拨,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是她这么如针引雷的举动,勾起了他血液深处的施虐欲。
    如果能读条,他感觉自己的掌控癖,已经被姜嘉茉挑衅到了极致。
    她的渴肤症犯了。
    正巧,他在这里。
    裴京聿光洁的额上,脉冲牵连跳闪,像戾气在预警。
    万一,在这里的,是别的男人。
    万一,有比他更擅长此道的合适人选。
    她也会抑制不住,想要缩进对方怀里去吗?
    她最后这个吻,像恩惠。
    这水红的唇。
    他对她这么恶劣掠夺的人,都能轻易得到。
    其他那些她视为知己的男人,还不知道被惠泽了多少春露。
    裴京聿只是挟持了她的腕骨,眼睛半怠半倦:“坐下,就待在这。”
    姜嘉茉只能咬唇,对他衔恨,移开眼睛。
    待到这群人走进门。
    裴京聿又松散放过她,和她隔开距离。
    他就这么善变,谁也揣摩不透。
    裴京聿指节上执烟,挥斥方遒,道:“周擎,都说观山镇虎,别人这么怕我。我就选你,做人质可好?”
    他端然坐在明月下,抬手云雾,举止飘逸。
    就如蜃海志怪中,月宫摘桂的神仙宗伯。
    周擎只
    能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
    满桌琳琅,都是温热的吃食。
    张菡有些惊讶:“这次怎么都是新鲜菜品?”
    她望向姜嘉茉:“嘉嘉,这是你点的吗?”
    裴京聿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淡然道:“周先生刚才不舒服,胃里空空。我实在垂怜,于是重新置办宴席,以作招待。”
    一语毕,他命人招来,二十七位妙龄少女。
    这群穿着开襟旗袍,娥眉微勾,含羞带嗔姑娘们,手持着丝竹管弦。
    她们移步到中庭,隔着山水屏风的横断,开始演奏。
    第一回,她们弹的是《彩云追月》。
    一群情意绵绵的温香软玉,从古筝到琵琶,都是国家级水准的演奏者。
    姜嘉茉小口喝着汤。
    ——那人煨给她,端到面前的“灵芝隐玉婵”。
    鲜甜的蝉花汤,也变得涩,又有点酸。
    姜嘉茉恍惚地想,“原来裴京聿身边,这种陪他诗情画意的年轻女子,多如过江之鲫。”
    她忍不住,又怯怯的,瞥了裴京聿一眼。
    男人好像也对弄竹弹丝的音乐声,没什么逸趣。
    他好像和周擎,悄声谈论什么。
    公子无双,鸣珂锵玉。
    他侧脸英俊得不近人情。
    姜嘉茉的心口,被月亮啮咬出了一个潇洒的剪影,然后把他装进去。
    这一边。
    管弦声中,在无人听到的地方。
    裴京聿都快坏成水了。
    他嘲讽起周擎来,简直咄咄逼人:“周老板,上次你李代桃僵的事儿,我都给你好好记在功劳簿上呢。”
    周擎腼着脸:“我这不是怕姜嘉茉年纪小,人情浅薄,伺候不了您吗。”
    裴京聿寡凉地笑:“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的。”
    男人追问:“没人给我降火。要你们选妃给我?”
    周擎又是递烟灰缸,又是赔不是:“裴公子...实话告诉您吧。姜嘉茉是上面的人,保了的。”
    他挠头,在想怎么描述比较合适:“三年前,导演盛煦,把她托付给我...让我照顾。”
    周擎放低了声音:“当时,沈容宴要结婚了,他没办法放下嘉茉。”
    看见裴京聿垂眸不语。
    周擎又说:“您也知道,沈容宴当年为了一个女学生,搬出来住,闹得满城风雨。”
    他努努嘴,眼神望向小口喝汤的姜嘉茉,示意道:“就是这位呢。”
    裴京聿听完就懂了。
    他笑了,说:“我当然知道。他们歇脚的房子,还是我的。”
    裴京聿很清楚他挚友。
    ——为了一个女人,露草流萤的那一段旧事。
    他和她没在一起的那些年。
    窗外灯山影幢幢。
    趋之若鹜的男人来重檐歇山顶,都想给她一个家。
    裴京聿举起酒杯:“盛煦怕她受委屈;沈容宴结婚,也放不下她。”
    他的眼神里,带着揶揄:“所以你呢?更是情种。为她开了一个公司,替他们安抚照顾她?”
    周擎面露尴尬。
    他招架不住裴京聿的审问:“我也是拘泥于人情世故而已,岂敢有私心去肖想她。”
    他讨好道:“您家底雄厚,又有梧凤之鸣的手腕,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裴京聿笑道:“还讲究什么家学渊源啊。我就认识几个字。”
    他眼神黑沉:“不像周先生,比狗还忠心耿耿,会讲很多诘屈聱牙的字眼。”
    裴京聿一字一顿:“——用来给别人歌功颂德,替主人‘京阁藏春’。”
    他讲完就笑,仿佛知道了天下,最大的开心事儿。
    裴京聿眼里有玉石俱焚的尖锐。
    他饮酒就呛到,雪茄痕烫在杯盘里,烧了一小段灰。
    裴京聿咳嗽了一声。
    他郁白的脖颈上,青筋外露,仿佛难受到极点。
    张菡惯会察言观色,立刻会意,想给他斟茶。
    她刚起身。
    茶具就被一只纤巧白皙的手,捏在掌中。
    姜嘉茉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裴京聿面前。
    姜嘉茉:“不知道周总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还请裴先生多担待。”
    裴京聿没接那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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