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施予的恶劣,磨人的缱绻,口是心非的讥诮,悉数都是两人生理性吸引的挚证。
    那个男人,会有一天,会变成别人的吗?
    十九岁,她登上直升机,裴京聿扶了她一把。
    她设想他会搀扶其他女生,都心脏钝疼。
    姜嘉茉难以自控,想摸摸自己的小腹。
    宝石没有了,戒指也没收下。
    她和他唯一的维系,就是肚子里的小孩。
    她揉着小腹,好温柔的。
    无人知晓,她小声告诉它:“宝宝别怕,妈妈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它的混蛋爸爸,已经为了别的女人披甲上阵,做别人的战神和英雄。
    不难过,也没有很难过。
    她只是有点鼻酸。
    半晌,周围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嘉茉回过神。
    齐妙穿着浴袍,披头散发,坐到他们身边。
    她一直用冰袋敷着脸。
    姜嘉茉问她发生了什么。
    齐妙只是摇头。
    黄栗尖啸着哭着跑过来,扯姜嘉茉的衣袖:“嘉嘉,你不要在这儿了,去躲一躲。”
    她害怕地浑身发颤:“沈先生的前妻孟玟暄,不是在你去产检的路上,找了几次麻烦吗。”
    黄栗:“刚才孟玟暄一个电话,酒店的人,就让齐妙滚出去。”
    “孟玟暄的人,应该是把齐妙认成你了。”
    黄栗义愤填膺地说:“我哭着和他们理论,被绑着挟持到一边。”
    “有人扇了齐妙耳光,让她别挖空心思做小三。”
    黄栗话音刚落。
    一个沙哑的女声就插入了进来,讥诮身边的沈容宴:“我就说狐狸精,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还要泡温泉。”
    孟玟暄:“原来认错了啊。”
    沈容宴五指攥紧,薄怒道:“你少血口喷人,别仗着有人撑腰,就横行无忌。”
    孟玟暄凉薄回怼:“横行无忌算什么?她在这儿失踪了,也无人敢查。”
    黄栗挡在姜嘉茉眼前:“嘉嘉肚子里,怀着孕,万一有个闪失——”
    “那个人一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有这个本事?”孟玟暄笑了:“你们居然敢威胁我。”
    孟玟暄穿着米白套装,抱臂倨傲地瞧着姜嘉茉:“啧,保养不起吗,嘴唇都开裂了。”
    她不屑一顾地好奇道:“你这幅样子,能让这群男人为你团团转?”
    姜嘉茉想到裴京聿,有了一些安全感。
    他熠熠金灯香火的抬爱,为她滋养出来了一点从容。
    姜嘉茉瓷白的手指,在沈容宴面前的春茶杯中,勾起一点儿水珠。
    然后,她把茶水涂抹在唇上,红唇立刻水润丰盈。
    姜嘉茉:“没办法,平时我都这样,靠男人保养。”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他们有没有为我团团转,我不知道,至少我从不会仗势欺人。”
    她抱歉笑笑:“看到孟小姐为我非我杯茶,急恼成这样,还真是有趣。”
    孟玟暄的脸色涨红,比她打了一巴掌的齐妙还红。
    姜嘉茉没把她放在眼里。
    姜嘉茉心疼地翻出包里的喷雾。
    她抹在湿巾上,贴敷在齐妙的脸上。
    孟玟暄被忽略至此。
    她身后跟着的两位高个黑衣男,眼神危险,似乎动了别的心思。
    第二天清晨,函馆雪霁。
    姜嘉茉在jalan上更换了酒店。
    她松垮地束着低双马尾,白色编发带垂落到锁骨上。
    她吃早餐没胃口,在车上小憩,等助理和工作人员一行人吃完。
    姜嘉茉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捏着汤勺,虎口处的青色细小血管好涩情。
    他一点一点的喂她吃饭,吻她,宠溺地抱着她。
    姜嘉茉心脏空荡荡的。
    醒来后,她恋恋地发着呆。
    孙云岫敲打窗户:“嘉嘉,黄栗在你这儿吗。”
    姜嘉茉摁下车窗:“怎么了?”
    孙云岫往车里看了一圈,欲言又止。
    姜嘉茉摁停音乐:“孙姐,你说。”
    孙云岫:“黄栗好像失踪了,昨天晚上就没回酒店。”
    孙云岫满脸忧心:“盛煦已经联系大阪的警方了,沈容宴说去找他的前妻交涉。剧组空闲的所有人,都在帮忙找她。”
    她示意姜嘉茉别开窗:“你别着急,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小心为好,就在车里等吧。”
    姜嘉茉坐直身体。
    她询问孙云岫,仔细打探清楚黄栗失踪前的经过。
    听完后,姜嘉茉怔了半晌:“既然我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她思绪清醒,表情镇定:“你帮我订一张,从伊丹机场到京都的机票吧。”
    孙云岫不安地说:“你想去,求助裴京聿?”
    她担忧地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他可是在皇室离宫里,权势滔天,戒备森严,你见不到面的。”
    姜嘉茉短暂又朦胧地笑了:“六年前我也语言不通,所以我太自尊,羞于启齿对他的感情。”
    姜嘉茉走进晨雾里:“孙姐,我说过,往上走开拓眼界,就是人生乐事,敢于忍耻。”
    她平淡地说:“何况我有求于他。”
    孙云岫陪她回酒店换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雪中的足迹,脚下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孙云岫:“嘉嘉,你忘记没,你来日本之前,你把裴京聿捆起来了。”
    她忧心忡忡:“你们针尖对麦芒,他凭什么帮你?”
    姜嘉茉似乎被情动织成的罗网笼罩住。
    她孤清站着,倔强咬唇:“我赌他不会让我下注十年,一朝输掉。”
    -
    函馆飞到京都,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远如蓬山的天之角,原来只是一障屏而已。
    到达比叡山麓,修学院离宫免费开放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
    姜嘉茉迈向白沙汀步的尽头。
    她逐渐察觉,任由游客赏玩的距离,非常有限。
    姜嘉茉对比着,松冈芽子在社交媒体上,发出来的定位。
    她才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的确隔着天堑。
    宫内厅在松并木道的各处,都立着“皇室专用,闲杂人等勿入”的警示牌。
    那人和他的朋友,闲散聚会,吟风弄月的地方。
    她连进去看一眼,都没有资格。
    姜嘉茉茫然地看着霞棚里,金线网住的金鱼屏障。
    透过那扇屏障。
    姜嘉茉惊喜地发现,远处蓊郁苍翠的山上,矗立着一座白塔。
    这座塔,就是松冈芽子视频中,出现在裴京聿身后的高塔。
    这座塔,出现得恰到好处。
    就像她在雾海夜航时,出现在水天交接处的灯塔。
    她扬着孤帆,终于能渡逍遥津,奔赴理想乡。
    姜嘉茉心尖发痒,在语言不通,恍若自己的根茎被剪断的异国。
    她只剩下这唯一的热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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