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崔时雨欲要挣扎,覆在青丝掌上想要扯开的手心却猛地被划了一道似的刺痛。
    这一点痛自然微不足道,她用力挣扎着,青丝的手就被她扯下。
    然而眼前仍然一片黑暗,崔时雨那想象中的光亮并没有随之到来。
    反而嗅到了空气中吹灭残烛散发的味道。
    “姑娘看不得。”那殿下的师妹声音清脆若银铃,激得她心间颤动。
    见她不动弹,青丝声音渐远,“最好是闭眼等着。”
    ……走开了吗?
    “崔姑娘就听他们的话吧,”她听见檀清溪颤颤巍巍又故作镇静的声音,“本就要见血,你看了反倒不好。”
    崔时雨提起来的心微微下落。
    “好。”
    ……
    一片黑暗的寂静中,浑身的感官似乎都被放大。偏偏崔时雨除了听见一阵恼人的闷声铃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连屋外的大雨声都没有吗?
    她欲要出声,却听一声尖刀刺进人之皮肉里的噗呲声,随即有人轻嘶了一声。
    “檀先生?”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头的檀清溪似乎是咳了一声,很快就回答她说,“崔姑娘莫要害怕,一点都不疼的。”
    ——那就好。
    崔时雨心中不忍,越发认为这位檀郎中果然是个如那位一样的好人。
    她便是又放下了心,微微转头时瞥见窗外一道隐约明暗。
    那是她特意挂在不远处一颗槐树上的灯笼。
    崔时雨呼了一口气。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一声珠帘碰撞的声响。
    珠帘?
    但她尚未来得及多想,因为这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去。
    ——这次再没有人为她遮着飘雨,等崔时雨睁开眼,只看到屋外院中几个急速驰去的人影。
    她在黑暗中胡乱地伸出手去。
    然而她很快停住了。
    ——那是一片松弛的,如古木斑驳树面一样的皮肤。
    又冷得这样令人心惊。
    门外狂风大作,原来是那挂着的铜铃又闷闷地响起来了。
    *
    “跑什么!”大雨倾盆夜,小小医馆所植的槐树被这少年金色弯刀只轻轻一劈,顿时就枝桠散落全掉个精光。
    这停在半空的金衣少年定眼一看,只见之前顿在上方的人早离开了树,撑一张宽大的松色长袍跃在了墙上。
    他似乎并不打算跑。
    “徐师弟——”紧随而来的沈阔落在他身边,见他一身湿透,这才紧急地给二人施了避水诀。
    “人呢?”他焦急地问。
    “在那里。”徐怀真捏着刀柄,眼神并不打算移开。
    他一身金色衣袍很快就干透。随着徐怀真目光所移去,二人共见那站在墙上的男子,自风雨吹拂下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果真是你……”
    ——
    崔时雨几乎瘫坐在地。在她缩回掌心软软倒向地面那一刹,腰后撑来一只突来的手。
    她被拦腰接住。
    “崔姑娘。”
    她一开口,崔时雨发现竟然是是殿下那位师妹。她迷迷糊糊地想,好似一切都脱离自己掌控。
    “魂……呢?”她开口,竟问。
    青丝啊了一声,倒是慢慢的把这姑娘软软的身子放到一边。只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回答,“你且问问你祖母?”
    “......祖母?!”
    崔时雨懵懂话音刚落,那灭了的灯火竟然亮起来。
    但眼睛只被刺得一痛,不过很快又睁开。
    等那老树皮一样的肌肤触着她的脸颊,崔时雨这才在颤抖之下抬眼看去。
    本该窝在病床上的崔老夫人正看着自己。
    祖母……醒了吗?
    又不知是否是眼睛被这光刺得多了不好使,她看见那抚着自己面颊的……
    竟然是两只交叠的手。
    “时雨。”裴老夫人见她醒了,便把手收了回来。
    二人对视下,这老夫人目光窘迫,竟然闪躲开。
    然崔时雨不敢相信祖母真就站在自己眼前,但她手脚皆软没什么力气,只能一声声唤着祖母祖母,紧随着眼眶滚下泪来。
    裴老夫人没什么动作。
    /:.
    “祖母您醒了?”她声音嘶哑,“没事了?”
    青丝和身后的齐悠白交换了眼神,只听外面的大雨已经慢慢的停下,只是夜仍旧暗着深不见底。
    “我去看看外面景况。”齐悠白对师妹耳语,“你记着按我说的做。”
    她点了点头,看师兄走出门去。
    ——外面已经不再下雨了。
    但
    街上巡街的点香客早就在大雨落下之前就回了家,街上再不见连绵着的半点星亮。唯独只剩下那油纸糊着的灯笼仍旧挂在河岸柳树上摇晃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了。
    见那老夫人身形颤巍,青丝又走上前去扶着她坐下。
    呼了一口气,她如师兄所说地朝这老夫人后颈按了一按,那唬人的黑影果然悉数被压下。
    其余的……且容这相隔已久的祖孙二人倚在一起叙旧吧。
    青丝抱着满怀的线香踏出门去,指尖燃起一簇火。
    第57章
    青丝呼了口气。
    她捏了捏酸疼的脖子。把手上沾上的泥土和干了的土屑一并搓下去。
    这刚下过雨的石子路很是湿滑,得亏她底盘够稳,不至于摔个狗吃屎什么的。
    今晚的几乎没什么月光,沉沉的天色下,自小路两侧聚来的红色星火却足以把行人脚下照亮。
    她想着崔时雨,也不知道他们聊到那里了。
    这头的崔姑娘正喜极而泣完。终于,她握着祖母的手,在欢跃之外发现这手的温度是怎样之低。
    “祖母?”她明显焦急起来,声音徒然尖利。“怎么不说话呢?”
    ——但凡她刚才问的问题,老夫人一个都没回答过。
    崔时雨这些日子自己做了太多决定,她自认好的坏的都有,但她当时是下定决心孤注一掷去做的决定,但如今......
    齐悠白拜望仙山,难道真把祖母治好了不成?
    “说话呀祖母。”她强忍着心中异样,注视着一旁的崔老夫人,磕磕绊绊地念重复着,“说话......祖母。”
    但她看到的,是崔老夫人目光从来未曾这样深切,又或许是什么崔时雨尚且看不懂的意思。
    这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眼前这个人......是谁?
    “不不不!不!”崔时雨想起什么似的甩开这人的手,腾地站起身来大喊,“不......你不是祖母!你是谁?!”
    门外的青丝手一顿,随后察觉身后几声脚步。
    他说,“开门吧。”
    这门被崔时雨自己打开。
    *
    “进来。”
    几人进来时,崔时雨只愿站在几人身后,断不再去瞧那位眼神不同于往日的祖母。
    而里头,听见门被打开,那坐着的老夫人微微偏过头,鬓发已经有些散乱。
    她眼神平静如水,并不像是崔时雨口中性情豪迈的老夫人。
    几人上前。
    “老夫人如何?”比她更焦急的却大有人在——有人自后面中挤出身形,担忧询问。
    却正是刚才同几人一起消失的檀清溪。
    这人话语里透着担忧,紧着眉头想要走到崔老夫人身边去。直到有人将他一挡,却是那位崔姑娘请来办事的恭王殿下。
    檀清溪神色僵硬了一瞬,很快便听话的站住了不再向前。
    这些崔时雨都看在眼里。
    “殿下,”她声若蚊蚋,偏头看过去。
    “这是成功了吗?”
    她问的是什么几人心知肚明,青丝正欲开口,怎料徐怀真却将她衣摆一扯把人捞了过来。
    ……他的眼神是在说,噤声?
    “算是。”于是她听见师兄这样说。
    这边齐悠白微微点头,如此回答时,与一抹淡然视线相交。
    “那她是谁?”崔时雨咬着牙问,“这是我的祖母?”
    “我未曾……听过还有这样的疏漏。”
    她自小被崔老夫人养大,怎么会连她身体里换了个芯子都不知?简直荒缪。
    莫非是那个招魂术,出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的差错不成?
    “殿下骗我。”崔时雨只得出这样的结论,声音仍旧细细。因她还未缓过神来,神色惶然,仍沉在老夫人陌生的眼神中。
    ……直到察觉有人唤她,崔时雨才移去目光。
    “时雨。”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后背绷得僵直,又像是紧张的样子。她问,“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众人噤声不动。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老夫人向她招手。
    崔时雨一双眼睛睁得通红,偏脚步不动仍隐在众人之间。
    “你是谁。”
    “老夫人”站起身来,颤巍身体只能支在一边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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