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璃再不觉得冷了。
    “啊…”
    一双湿手毫无预兆地覆上她的脖颈,本就敏感的肌肤在热感的席卷下,感知更细腻些,温凉触及,顷刻起了哆嗦,还牵出声低呼。
    林烟湄一手拢着她的湿发,一手托着她,灼灼目光盯上被泡发渗血的伤,调笑的语气骤然消散:
    “你瞒我事无妨的,为了你,我连家仇都能麻木,又怎会深究你的隐晦?殿下有意隐瞒,竟能不声不响磋磨伤处,使伤上加伤,还是你狠,狠得我心疼!”
    “啪!”
    带着怨气的一爪子猝然甩向江晚璃的肩胛骨。
    不疼,没啥力道,但光凭速度就知小鬼气性不小。
    江晚璃一时语塞。
    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竟还是被小鬼察觉了。
    “哗啦…”
    殿下头脑空白之际,林烟湄突然发力,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捯饬着杂乱又颤巍巍的脚步将人扔上床榻,呼哧呼哧顺着气儿,道:
    “臭殿下,你今晚最好识相点儿,气死我了!”
    第136章 小林:救救孩子吧~~
    一夜曲径求索,意外叩开了彼此的心扉。
    于是,晨阳破云之际,两颗脑袋依旧浓情蜜意地偎依在锦衾内,任由交错的呼吸轮番照拂额前的小绒毛。两张唇一直湿漉漉的,绝不容许秋日凛风吹出哪怕须臾的干燥肤感。
    江晚璃终于从小鬼口中听到了南下平叛时诸多九死一生的经历,从而解开了尘封数日的疑惑:
    原来,绍天帝梓宫下藏着传位诏这等隐晦,是怜虹服毒自尽前,为挑唆小鬼与她的关系而故意吐口的,这一消息的来源乃是怜虹的师傅——安清观老观主、南藩国主瑞丹。
    而往年数次行刺她的幕后之人,即是怜虹与林欣暗中操纵的磐宫势力。陵原县柒婆婆一党仅是磐宫细枝末节的分舵而已,主力人马聚集蜀州附近,靠宸王庇护才得以壮大。
    林烟湄是这么说的,再未多言其他。
    但敏锐如江晚璃,已从这些避重就轻的话中了然,宸王与怜虹存在互相利用的关系,真正想杀她的并非怜虹,而是她曾发自肺腑地亲近敬重了很多年的姨母。
    也是太后真心实意称姐道妹、荣宠倚重足足大半辈子的亲族。
    “湄儿,我今日入宫一趟?瑞国主怎会知晓楚宫秘闻,这其中蹊跷,我想去问问母亲。”
    江晚璃脑海中压着好些理不顺的思绪,回吻时难免心不在焉,她怕扰了林烟湄的兴致,便移开唇,改拿指尖轻柔刮蹭着对面的一点朱红。
    因着体弱,江晚璃的手指是温凉的,触感极好。林烟湄下意识往前贴了贴,让阿姊的指腹完全覆盖她亲久了格外敏感的唇,而后眯起眼,餍足地闷哼一声:“嗯。”
    江晚璃当她应了,又承诺道:“我很快回来,不会耽搁,给我留午饭么?”
    懒洋洋窝在她颈间的小鬼稍掀开眼皮,瞭了她一眼。
    继而,大脑袋许是嫌弃她的瘦锁骨硌肉,骨碌碌滚去了软枕边伸懒腰:
    “你进宫不多陪陪太后吗?那问题无需问的,是言锦仪。之前师傅拿诏书的内容去同太后讨说法,不料太后直接拽了言锦仪过来,三言两语把人下狱了,这态度和动作很明显不是吗?”
    “言太傅?”江晚璃过于讶异,以至于惊座而起,满面迷惘:
    “她…虽历经三朝,却从未离开过京城,怎能勾结上外邦国主?我的记忆里,瑞国主也不曾来大楚朝贺过,奇怪。”
    闻言,林烟湄也慢吞吞坐起来,屁股一歪栽进江晚璃怀里,拍着嘴巴打哈欠:
    “我也纳闷啊。师傅南下去谈判,应该能查到点儿线索?”
    江晚璃久久没接话,只是两双手全都插进了林烟湄的发丝间,慢条斯理地梳理着。
    手法迟缓,力道虚浮,偶尔还抻到几丝碎发,针刺般的疼。不爽的感觉频频袭击,迫使林烟湄仰头瞅她,只一眼就印证了心下揣测:
    “阿姊愣神想啥呢?”
    “我…”
    小鬼扑棱脑袋的巨大反应勾回了江晚璃游走的思绪,她收回手,觑起的眸中暗藏警觉:
    “方才我忽而想起,早年国史中提及,南藩的谍网非同寻常,曾襄佐多场边防战事。湄儿是否给寸娘子寄封信,将此隐患提点一二?”
    林烟湄的神情有点空洞。
    建议很好。可惜,昨夜寸瑶固执地要求目送她们进城,最后定格在大伙视线里的,唯有孤零零留在官道上吹晚风的一人一马,白若银丝的鬓发与雪白马尾一齐迎风飘遥。
    林烟湄一不知这人几时离开的,二不知随行者有谁,这封信又该寄送何处呢?
    “算了吧。”
    她摇了摇脑袋,抓起床边的袍子往头顶套。
    既是江祎派人南下的,江晚璃读过的书,当过皇帝的肯定也读过,应能提早备下应对之法,防患于未然了罢。
    江晚璃看不穿她的顾虑,碍于此间思量是小鬼的家事范畴,她也不好再多劝,只抿唇淡淡应了声。
    可那倦怠的视线却不厌其烦*地追随着小鬼更衣的动作,饶有兴致地观瞧许久。
    直到小鬼坐去妆台前照镜子,她才再度开口:“好湄儿不帮我取下衣裳么?顺手的事儿。”
    搭挂外衫的衣架就在小鬼身侧的,以往她俩关系好时,林烟湄早已习以为常地揽下了这差事。
    刚抓起梳子的林烟湄,在听到暗藏幽怨的这声小意调调时,手腕突兀抖了两抖,唰地转眸乜着江晚璃,一通嗷呜:
    “你不是进宫吗?不得穿什么宫装啊朝服的,按规矩该怎么穿我不懂,你杂七杂八的衣服藏哪柜子里我也不知,怎么个顺手法?”
    反问过耳,静坐床头扮柔弱的江晚璃倏尔失笑,掩唇低哂了半晌。
    某人小脾气还挺大。
    殊不知,她被逗到的点,小鬼是摸不清的,这会子正拿滴溜圆还充满危险的杏仁大眼瞪她呢。
    是以,当殿下好不容易抚平眼尾笑纹,起身拎起衣架上的寻常衣衫披于肩头时,一抬眼就对上了炸毛小猫般晶澈透亮的小眼神,害她又没憋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笑盈盈踱过去摁了摁林烟湄的脑瓜顶,温声调侃:
    “好端端的在恼什么?恼我笑你可爱,还是恼我想入宫?总不至于恼我故意试你的‘敬老爱弱’之心罢?嗯?”
    “去你的。”林烟湄拍掉江晚璃的手,侧目斜睨她:“不给摸头!我都比你高了,摸头像在戏弄小屁孩。”
    她能恼什么?
    江晚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就是恼臭阿姊撒娇试探她关怀照顾的心还在不在!
    昨夜都这样那样,左边上边再上一点了…她都给江晚璃的前胸后背印满红梅了!如此鲜明的和好信号,还有啥值得怀疑顾虑的!
    此刻,罪魁祸首在拽她胳膊。
    林烟湄有点烦:“你让我梳头,别拽,更衣找云清姐姐帮忙去。”
    “起来。”江晚璃执着不休。
    “闹什么?”
    林烟湄无奈,皱着眉刚站稳,江晚璃一掌压上她的头顶,随即平移到自个那边,眼尾霎时又弯出些细纹:
    “撒谎,明明一样高。”
    “嘿!”小林一梗脖子,卯足力气拔直后背,有心跟人较劲。
    “行了,这也要较真么?”
    小鬼不服的红脸样儿逗得江晚璃忍俊不禁,未免笑得腹痛,她忙揽过人,单手搂紧小鬼的后脑勺摁住,避免对视:
    “我无非是意外,最近烦忧纷至沓来,竟连这些最平淡的乐趣都忽略了,不免可惜。初识那年,你瘦瘦小小,比我矮半个头;今朝竟已亭亭玉立,愈发康健,我欠了声迟来的恭喜。”
    林烟湄有点迷糊,含混问:“恭喜什么?”
    江晚璃却答的很认真:“恭喜上苍眷顾,让湄儿平顺度过万难,长高长胖,越来越有福相。”
    “嘁,多大点儿事。”林烟湄不以为然,推推江晚璃的肩头:“时候不早,别粘我了,不然赶不上回家吃午饭的。”
    背对着小鬼的殿下悄然挑了挑眉梢。
    当真留她的饭呀!
    今儿是林家至亲入府第一日,她本以为,小鬼会优先陪亲人而舍弃她,也不愿她露面的。
    飞速消化掉欣喜,江晚璃松开手,柔声道:“我不去了。”
    林烟湄:“啊?”
    江晚璃垂眸低叹:“储君无诏离宫坏了规矩,既无疑惑等着母亲解答,我何苦往律法上撞,自讨苦吃?母亲身侧不缺侍奉的,我去了稍不留神,没准哪句语失又惹人不悦,算了。”
    “…好吧。”
    林烟湄低头摆弄起江晚璃胸前的飘带。
    她仅与江祎接触过几次,但光凭这些短暂经历,已然察觉出太后是个恪守法度的人了。如此说来,江晚璃的担忧在理。
    女儿好心探望母亲,却要先面对一通基于规矩束缚的责备,她只需想想,都替江晚璃头疼。这威严庄重的天家法度,可不是谁都吃得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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