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竹听眠佯装要撕开封层。
    李长青惊恐地大喊:“竹听眠!”
    竹听眠看着他。
    “……我走了。”李长青又变得小声。
    他果真拔腿就跑,出院门时,甚至来不及回应齐群的挑衅。
    贺念在楼上听到动静,从走廊探出脑袋,看见只有竹听眠一个人站在院里。
    “吵架啦?”他问。
    竹听眠看着早已瞧不见人影的大门,好半天,笑出声来。
    “没有。”她说。
    *
    开业算是大事一件,虽然稍有波折,但好歹是顺顺利利地进行了下去,如今摆在面前的,还有另一个挑战。
    二丫即将出嫁,张婶家提前挂上了囍字和红绸。
    嫁女儿对张婶来说是大事,出嫁也是二丫人生中的一个重要事件。
    李长青十分担忧齐群脑子一热做什么傻事。
    近来几天,齐群缩短了现身的时间,就算咬着牙要去破坏竹听眠的生意,犯狠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根据孩子静悄悄原理,齐群果然在二丫出门子前夕大闹一场,最终狼狈收场。生怕又出意外,张婶只好忧心忡忡地守在门前,李长青看得心里难受不已。
    情况已经很严峻,所以他做了一件事。
    效果还不错。
    果然,翌日新娘子出门,全程太平。
    酒席摆在县城,隔天张婶回来之后又请街坊邻居单独开一顿席,一直到这个时候,齐群都没有出现。
    民宿上下受邀出席,竹听眠头回参加本地红事,热情地带着大红包上门,对所有事情都很感兴趣。
    贺念会说话,没多会就融入当地酒桌。
    其实他平时不喝酒,面上看着也没什么,总归讲过自己和家里闹矛盾,多少心里会不舒服,喝喝酒也好。
    竹听眠就没太管他,其他两个大姐也有自己相熟的朋友堆,到地方之后就迅速加入那桌。
    周云还牵着孩子跟竹听眠站一块,她们一个在等李长青,一个在等老辛头。
    辛光拉着妈妈的手,注意力被门边贴着的双喜贴纸吸引,仰着脑袋睁圆了眼看。
    “紫色,”他抬起手指着那个贴纸说。
    周云蹲下去跟辛光说:“红色,宝宝,那个是红色。”
    辛光闻言,看了妈妈几秒,又重新看向那个贴纸,再次给出判断。
    “紫色。”他说。
    周云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依然温声和孩子说话。
    自闭症的孩子如果再三坚持,一定是他本身感知到了那个事物,说谎是社交行为里很复杂的一项,对于辛光来说会很吃力,而且在这种时候完全没必要。
    但是,当他愿意表述出来的时候,及时和他同步频率是很重要的事情。
    竹听眠偏头瞧了瞧,没看出所以然,干脆蹲下去和辛光用同一个视角。
    昨夜起了大风,贴纸下的米糊耐不住吹,没黏住字的右下角,以至于这会儿那片轻飘飘的塑料纸上上下下翻动着。
    阳光打上去,塑料贴纸折射出不同的色彩,上翻是红色,下折就是紫色。
    辛光是在说明自己看到的不同的颜色。
    竹听眠准备向周云指出这一点,余光里突然多出来两双脚。
    “小辛光?认不认识我是谁啊?”黄二妹猛地弯腰,笑眯眯地询问。
    从她出现到她出声,速度都太快,并不是慈爱招呼孩子的状态。
    别说辛光,这冷不丁地突然冒出一个人,连竹听眠都被吓得一抖,随后就是不解。
    如果没记错,在竹辞忧那件破事儿之后,黄二妹因为打听消息而在竹听眠这里受了不小的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即便迎面遇着,她都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当然也爆发过小规模冲突,竹听眠总能把黄二妹说得火冒三丈而咒骂离场。
    理论上,她不应当主动凑来竹听眠面前。
    “周云啊,你家这孩子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啊,”黄二妹装作看不见竹听眠的样子,改口伤害周云。
    她是出于何种动机不太好说,或许是人面兽心就是喜欢打击人为乐,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因为周云最近同竹听眠走得很近,黄二妹恨屋及乌,所以采取行动。
    不管这人是因为什么,让人不爽快已经是事实。
    “我跟你说过不准讲我儿子!”周云起身瞪着黄二妹。
    辛光反应了几秒妈妈突然站起来这个突然事件,开始本能地寻求安全,于是挪着小碎布靠到听眠身上。
    竹听眠有些意外了。
    辛光很瘦小,软软的一小团,这个行为是他不会轻易给出的信任。
    震惊之余,竹听眠很快拧起眉毛,因为辛光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依然是直视前方,但他抱着手,拇指不安地掐着手背,在发抖。
    “你看,你老板嫌你儿子脏呢!”黄二妹嗤笑道。
    竹听眠重新看向黄二妹,“你是怎么回事?”
    “哎哟,小竹老板居然和我们这种乡下人说话啦!”黄二妹陡然拔高声音,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向这边。
    被更多的人注视,对辛光来说无疑是一件费劲儿的事,他不受控制地抖得更厉害,周云连忙抱住儿子,挡住他的视线,低声和他说没事儿。
    “这是又发病了,”黄二妹更乐了,“得请医生吧?”
    “医生不行,”竹听眠摇头说。
    交手且受挫的次数太多,黄二妹本能地警惕起来。
    “得请大神来跳跳,”竹听眠认真地对她说,“黄姐,你身上有脏东西附体。”
    “你乱讲什么呢!”黄二妹尖声吼她。
    “哎!”竹听眠赶紧拉着周云推开两步,同时捂住鼻子,而且超级大声,“你身上好臭!你闻不见吗?”
    不等黄二妹反应,她立刻询问周围的人,“你们没闻到吗?”
    “闻到什么?”
    “咋啦咋啦,怎么吵起来了?”
    “小竹老板被黄二妹熏到了。”
    “熏到了?我闻闻。”
    “哎哟,是真的臭!”裁缝铺冯阿姨从周云身后站出来,“二妹啊,你摔去肥窑里啦?”
    立刻有人大笑着说她,“吃着饭呢你真是。”
    冯阿姨也笑回去,“你们闻啊,我没说错啊。”
    “什么什么?”贺念脸蛋酡红地跑过来,应该是已经听完了全程,所以立刻演技爆棚。
    他急急刹车,惊恐地后退几步,夸张地表现出震惊,“这位姐姐,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啊!”
    “真臭啊?”
    “好像真有点,我再闻闻。”
    越来越多好事儿的人围过来 ,黄二妹真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张婶最后赶到,大声说明自己并没有请黄二妹来做客,让她赶快离开。
    竹听眠带着周云退出人群,找了桌没人的地方坐下。
    “冯……”竹听眠准t备向裁缝铺那姐姐道谢,却发现自己不晓得怎么称呼。
    “你喊声阿姨也成的,长青打小就这么喊我,”冯阿姨大笑道,“我和长青他妈,很多年的好朋友啦!”
    她爽朗热情得有些不好招架了,竹听眠跟着她一同笑起来。
    冯阿姨又欣赏地上下看她一眼,“你这身段,不穿我做的裙子很可惜。”
    话口出现了,竹听眠立刻说:“行啊,我一定去量数字做一套。”
    “那感情好,”冯阿姨准备回自己位置,临时转头说,“熟人也不打折啊。”
    竹听眠笑得眼睛眯起来,“好!”
    “小宝宝哎,”贺念在旁边轻轻捏着辛光的脸,“不怕啊。”
    周云也才和身边的人寒暄完,已经把情绪调节好,只是感谢的话还是要讲。
    “小竹老板。我真是……”她抿了抿嘴,“你太好了,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很坚定。
    竹听眠没那么大方,即便面上已经重新笑起来,但心里头还有余怒烧着呢,听辛大嫂已经说出了最高级别的感谢,她也不能继续这个不悦的话题,主动转移话头,询问最近辛光和干预师相处得怎么样,贺念立马接过话,保证自己一定让老姐好好发挥。
    李长青是和老辛头一同进来的,这件事比较让人意外。
    没多会,老辛头就知道了刚才的风波,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先问媳妇儿受委屈没有,又想要追出去把人教训一顿。
    周云好歹是拉住人,“都多会儿过去了,你上哪找人去,而且小竹老板替我们出头了。”
    “没没没,”竹听眠赶紧摆手。
    随后李慎也听说这件事,同样听得心头火气,当场表态自己的杂货铺以后不会再做黄二妹她家的生意。他不好骂得太碎,刘霞及时补上,骂了一大串,竹听眠都听得佩服。
    但毕竟这是张婶做东,事件不好再发酵下去,席面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喜气。
    李长青看了半天,没从竹听眠脸上瞧出点什么,但不知为何,心里头就是认定这个人铁定还没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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