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听眠皱了皱脸,“随手抓的,哪知道有几个。”
    “我知道, 六个,”贺念把民宿收款怼到她面前。
    竹听眠掏手机扫码,又说,“我要买个小冰柜,就放我房间里。”
    “让李长青带你买去,这个不走公账。”贺念继续把客人的反馈意见统计到电脑里。
    原则上这是没问题的,可竹听眠只是瞟了一眼,立刻觉得头疼。
    分类已经叉出几十个标签,居然连客人上台阶时的第一个表情变化都拉了一列表格。
    他实在记录得太细致,显得过犹不及。
    “贺念,你是不是之前一直想做点什么?”
    贺念一时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说:“谁不想做点什么?”
    “你太急了,”竹听眠点了点屏幕。
    他对于经营热情过头,虽然让竹听眠身为老板都觉得自愧不如。
    她没去刻意了解贺念的过去,以及他口中的,和自己老爸闹掰的理由。
    但是,贺念这几天显得有些紧张过头了。
    “如果你想,我可以和你一起想解决的办法。但是如果你再这样紧绷,总有一天会耽误事儿。”竹听眠告诉他。
    贺念闻言,怔怔地看了她好久,问:“你是在报复我收你钱吗?”
    “我是老板,没必要利用你的心情增加我的威压,”竹听眠没放任他开玩笑打岔,“焦虑不是好事儿,而且在我这里你已经证明了能力,不信你去问别人。”
    贺念笑了一声,“这还能问谁去?”
    “齐群!”竹听眠立刻大声喊在门口玩手机的那个毛茬小伙,“你觉得贺念怎么样!”
    “狗屎。”齐群头也不抬。
    竹听眠转向贺念,“你知道的,一千个哈姆雷特。”
    “你以后别安慰人了。”贺念把屏幕上的表格删去几列。
    竹听眠沉默半晌,郑重道:“贺念,现在我们这么多人,你应该有底气,因为我们都会给你撑腰。”
    突如其来的煽情,贺念奇怪地抬起脸。
    “我注意到下周的排表,我每天居然要在前台待一个小时,”竹听眠缓缓摇头说,“不太合理。”
    “老板,现在能干服务的就我和杠子,那兼职的大姐家里有事儿,就剩下一个,可这段时间过来的都是年轻人,她也应对不了,喏!”贺念指了指门口的齐群。
    “倒还有一个活着的,还没工资呢,平常都得出去开车接人,李长青十天半个月又过来不了,我——”
    竹听眠抬手止住了他,很是能屈能伸,“我觉得我身为老板,只待一个小时,不合理,再加半个小时好了。”
    “你最好真的这么想。”贺念重新埋首屏幕。
    “我已经拜读完毕,”竹听眠把留言箱的纸条重新塞回去,“其实大部分都不算建议,其中还有很多条内容都在表达想要和李长青合照或者见面。”
    贺念仰头等待她的号令。
    “还不如直接搞一块留言板,把这些纸条钉在上头。”竹听眠果然建议。
    贺念当场拆穿:“你就是想让李长青回来看见了害羞是吧?”
    “不要揣摩圣心。”竹听眠拎着尤克里里去找辛光玩。
    贺念嘴上这么讲,但也很快把老板的安排落实到位,天大地大一块软木板被安置到饮品冷藏柜旁边。
    竹听眠立刻号召大家留言,甚至单独给小花按了个爪子印。
    孟春恩和迟文折回来时,瞧见竹听眠正在教辛光把愿望画下来,然后踮着脚把这张纸钉得最高。
    “祖国花朵的梦想。”她说。
    “我有时候都佩服你的仪式感。”孟春恩从迟文手里接过快递箱,朝她晃晃,示意她快快加入。
    两人一通狂拆。
    “璀璨宝石这么费脑子的游戏,你居然买了三个版本。”竹听眠戳了戳纸盒。
    “你得多多益智,”孟春恩很是为她考虑,“这样等你七老八十才能看得明白新时代。”
    “我不用智力,”竹听眠并不认同,“我靠脸,以后要在秋芒镇做一个风韵犹存的老板。”
    之后又拆出一版全新的大风翁,竹听眠和他一拍即合,决定晚上就拿这个玩儿个痛快。
    民宿的堂屋整个被打通,用作前台接待以及客人休息,支了沙发茶几,甚至最里头靠墙那边还安排上一个茶台,烧壶热水往那一坐就是个天然侃大山的好去处。
    除了放置家具的地方,其他墙体都装上圆木滚条的柜架,放点小说或者有意义的小玩意儿。
    前台来来往往太多人,李长青的画供在那总被人摸来碰去,竹听眠受不了,所以虔诚地改换位置,安排到架子上头,此时被孟春恩买来的桌游包围。
    倒也真的好玩儿,而且算是孟春恩捐赠,所以客人入住后要是感兴趣可以带回房,之后还回来就成,连齐群都忍不住问了几回是怎么个玩儿法,到空闲时杠子就凶狠地拜托孟春恩教他。
    竹听眠当然是常驻玩家,人一多,堂屋这张茶几就显得有些费劲,饮料零食都没有放的地方,还得自己抱着。
    “得搞张大方桌来。”竹听眠说。
    贺念立刻否决,“成天往外出钱,进帐都没多少,不行。”
    杠子说:“不然等李长青闭关结束,让他给打一张?”
    “不行,买木头不要钱?”贺念再次否决,并且朝盘里投骰子,动作稍微大了点,把齐群面前的摆好的牌撞乱。
    其中就有他攒了很久的机会卡,被这么水灵灵地撞回牌堆里。
    齐群甩掉手里那把牌,大喊:“老子家也有桌子!”
    这一嗓子把同桌的客人都吓到,竹听眠和贺念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丢开手里的东西冲出去借车找人。
    哆啦齐群家里什么都有。
    一小时后,民宿全体上下虔诚地恭迎乒乓球桌归位。
    “多好,盖上桌布可以来玩游戏,”贺念热切地展示,“掀开布还能强健体魄。”
    竹听眠立刻跟上,“让我们对齐群道以最热烈的感谢!”
    大家围着他鼓掌,场面热闹非凡,孟春恩还吹了口哨,引得路过的客人都加入进来。
    “恭喜恭喜啊,什么事儿啊?”一人鼓着掌问。
    “不知道啊!”一人鼓着掌答。
    给大伙儿乐的呀。
    杠子和周云用推车送出来一大锅木瓜水,一人抬上一碗,红糖水里还拌了玫瑰酱,甜厚香醇,唇齿间还能嚼到芝麻清香。
    周云平时总爱做些这种甜口的小零嘴出来解馋。
    拿她的话来说,这一院儿的小孩子,都得照顾些。
    本也不是什么少见的食物,再怎么都吃不出花儿来,可大家围在一起喝,就下意识地觉得共同生活滋味果然美妙。
    看他们喜欢周云当然高兴,但也提醒说红糖上火呢,可不敢吃太多。
    竹听眠喝了半碗就退出人堆,站边儿上欣赏这幅热闹场景。
    周云看她瘦瘦的一片,无论如何是抢不过这堆人的,靠过去低声说:“里头厨房还有。”
    辛光跟在妈妈身边学她说话:“还有。”
    齐群耳朵尖,立刻插话:“李长青不在,谁都不顾着她!”
    “喝你的吧。”贺念把他拽回去。
    竹t听眠跟母子俩说自己真喝不下了,余光里瞟见楼上有个什么晃动的物体,细细看去,是一颗匆匆收回去的脑袋。
    竹听眠思忖了会,还是跟周云说:“我再舀一碗去。”
    “行啊。”周云笑起来。
    竹听眠端着木瓜水去上楼敲门。
    这老爷子雨夜之后连着打了两天喷嚏,据说还偷偷捂着脸是去镇医院输液了,又捂了大半天,愣是不吭声,被问起也非要说没事儿。
    真是很了不得的性格。
    竹听眠已经向孟春恩打听过,知道老爷子名字叫任空明,江湖人称明大师。
    这名号听着出尘,人倒是很接地气。
    比如听见热闹要探出头来看,又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下楼。
    门也很难敲开。
    即便敲开,他也要摆出一副刚刚正在睡觉然后被吵醒的样子。
    一款装装的小老头。
    竹听眠在心里大笑几声,面上微笑倒是很得体。
    “欢迎光临小店,这是今日特饮,给您老人家送一份上来。”
    “卫不卫生啊?”任空明开始装腔。
    “证件都有,”竹听眠把碗往门里送,“您要不爱甜口,改明儿做咸豆腐脑。”
    “我牙口没那么差,”任空明接下,看她一眼,“你说话倒是好听。”
    还点评上了。
    “做生意嘛。”竹听眠说。
    “我知道你知道我淋了木头。”任空明直接开喝。
    竹听眠等他咽下第一口木瓜水才接着说:“也不是我要向您学手艺。”
    任空明被这份直白噎住,又再看向她的右手,“以后都不能动了吧。”
    “没残废,就是伤了筋。”竹听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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