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各种犄角旮旯搜索,还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采了什么,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手里的种类数量独树一帜。
    游戏规定二人一组,不得假手仆从,皆要亲力亲为。
    园内每隔一段距离设一竹棚,棚内婢女若干,以山泉煮茶,侍奉新鲜果品糕点。
    各家郎君和小娘子徒步寻宝,累了就自行走进竹棚休憩。
    寻百草乍一开始好玩,玩久难免疲乏,大小姐立刻不乐意了。
    虞兰琼的大小姐脾气上来,掉头就找婢女要茶喝,还要捏肩,且不要脸地提醒虞兰芝,“好歹我也出过力,赢下宝石分我一点点。上清珠我就不要了。”
    虞兰芝哼了声。
    不过落单的小娘子也不止她,显然有大小姐脾气的人也不止虞兰琼。
    璃娘和亲妹妹路过,笑着朝虞兰芝打招呼。
    虞兰芝眼睛亮闪闪,“璃娘,原来你和娇娘一组。”
    “是。我妹妹怕生,同别人一组我不放心。”璃娘笑着看妹妹。
    娇娘果然很怕生,羞羞怯怯喊了虞兰芝一声“芝表姐”。
    虞兰芝笑着应声,彼此寒暄两
    句匆匆辞别,比赛要紧。
    望着宋家姐妹的背影,虞兰芝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兀自寻了一处树荫坐下。
    不对呀,梁元序不是与璃娘定亲了,怎么不帮璃娘反倒帮自己妹妹?
    虞兰芝小声嘀咕,一不留神,嘴巴将心里的嘀咕念叨了出来。
    “他没定亲。”
    虞兰芝:“啊?可是大家都说粱宋联姻了。”
    “粱宋两家那么多郎君和小娘子,为何你非要认为是梁元序?”
    虞兰芝微微一窒,答不上来。
    脑子蓦地“嗡”的一声。
    神志从宋家姐妹的背影抽离。
    她表情僵硬,猛然扭过头,仰着小脸,看清了眼面前与自己一问一答的人。
    梁元序微微垂着眼帘看她,树叶与阳光在他洁白的肌肤上交织出深邃光影。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小脸仰起,一个微微俯身,美的宛如一幅隽永的山水画。
    虞兰芝下意识左顾右盼。
    周围可听范围内没有可疑的人,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远处人影走动,也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为何她会下意识产生一种偷-情的错觉?
    会不会是陆宜洲又在捉弄她?
    保不齐正躲在阴暗角落看她的笑话。
    虞兰芝慌忙站起身,退后一步,“本来想着再见面要说声恭喜的,既然如此,等你真的定了亲我再说……”
    梁元序走过去,在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淡淡道:“你不用紧张,陆七郎还未回府。”
    怎么办,听起来更像是偷-情?
    已能想象出陆宜洲“捉-奸”的表情,一张如玉似雪的脸颊浮现薄愠,笑弯弯的眉眼皱起,咬牙,凶恶地朝她咬牙,漂亮的嘴唇故意用力,仿佛要吃了她。
    虞兰芝深深凝目看梁元序,多看一眼都心悸。
    美玉无瑕,可以远观,但不要再亵-渎。
    当一阵充满草木清香的风吹过,她移开眼,福身作辞。
    梁元序没回应,一动不动坐在原地,怕惊扰了她彷徨的目光。
    背影孤寂。
    一个时辰后,虞兰芝的细绢喜鹊纹斜挎包塞满“战利品”。
    回头找虞兰琼,找了一圈,不见人影,问竹棚下的婢女,婢女回:“虞四娘子约莫一盏茶前离开,携婢女更衣。”
    这个更衣可能是字面的意思,不小心弄脏衣裙需要更换干净的,也可能是去官房解决内急。
    不论哪种,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显然虞兰琼已放弃比赛,否则也不会留下“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去吧,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
    真晦气,怎么就摊上这种队友。
    不意天无绝人之路。
    消失四十余日的陆宜洲突然闪进了视野。
    他在找虞兰芝,找了有一阵子。
    习惯地看向粉蓝色衣裙的小娘子,蓦地想起芝娘许久不再穿粉蓝,下一瞬便跌进了灵动的水汪汪的杏眸里。
    芝娘!
    陆宜洲眉眼变得柔和。
    虞兰芝在心里不屑,色胚。
    那一幕,她可全都瞧见了,陆宜洲的目光追逐像只粉蓝色蝴蝶的璃娘,似乎想搭话,不知为何又放弃。
    然后就发现了她,并且走过来。
    她鄙夷陆宜洲时全然忘了自己适才也瞄了梁元序好几眼。
    尚不知情的璃娘,一派无邪地从陆宜洲附近错身经过,任由妹妹牵着小跑而去。
    陆宜洲离开十王宅便马不停蹄回府,走了一身汗,沐浴更衣后才来此寻找虞兰芝。
    她好像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发现这点他就没再换过熏香。
    虞兰芝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朝她走来的年轻郎君,她的未婚夫。
    天水碧色的圆领袍,清爽得像盛夏汝窑瓷盏里的蜜瓜酥山。
    眉眼仿佛天生含笑,嘴角微微上扬,在他的脸上,黑与白格外的鲜明立体,瞳仁黑亮,肤若凝脂。
    对着她总是笑嘻嘻的,像是一个全无攻击性的孩子。
    但孩子可做不出那些下流无耻之事。
    虞兰芝:“你来的正好,咱俩组队。”
    “斗百草?”陆宜洲习以为常攥住她的手,牵她步入遮天蔽日的绿荫下。
    “对。”
    陆宜洲摇摇头,“不行。”
    “为何?”
    虞兰芝满眼失望,他甚少拒绝她。
    “文斗,我去岂不是欺负人,还让不让玩了,再说,我还是主家呢。”陆宜洲有自己的原则,“你想要上清珠,我送你便是。”
    虞兰芝被说的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动,“那,那梁元序都能帮萱娘,你凭何不能帮我?”
    “他又不是主家。”陆宜洲道。
    你多厉害啊,好大的口气,去都没去就觉得有你别人玩不了。虞兰芝在心里嘀嘀咕咕,实则清楚陆宜洲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吹嘘,可三甲探花的身份摆在那里,再水也有两把刷子,文斗真的是碾压。
    “可梁元序……”
    “放心吧,他肯定连你也比不过。”
    “……?”
    “萱娘多半是没人组队落了单,他才陪她玩儿呢,文斗他不可能上场。”
    陆宜洲猜的分毫不错,梁元序只是陪梁萱儿凑人数,为了比赛的公平性,不参与文斗环节。
    开玩笑,真让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参与,别人还玩什么,虞兰芝先前的担心纯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梁元序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像一朵白里透粉的芙蓉面。
    陆宜洲轻揽她,“那我也陪你去凑数。”
    “行啊。”
    “我帮你忙,你不给我点好处?”
    “你今天敢亲我一下,我就撕了你。”
    她仰着的小脸宜嗔宜喜,嗔起来反更娇滴滴的。
    令人心动。
    陆宜洲后退半步,“谁说要亲你了,自作多情。”
    虞兰芝:“……”
    她忙退避三舍,把斜挎包丢给陆宜洲,指挥他采摘花叶。
    “差不多得了,还真让我爬树?”他问。
    “那我来。”
    “还是我来吧。”
    陆宜洲一个助跑,三两下窜上树,这哪里是爬,简直像飞。
    虞兰芝的目的达到。
    再淑女的人,爬树的姿势也很猥-琐,那种样子,她不想被陆宜洲瞧见,所以这活必须他来做。
    微微失望的是,他爬树怎么不猥-琐,反而有种飒爽的俊俏。
    “这些够不?”陆宜洲问。
    她点头。
    陆宜洲轻然跃下,像一只灵巧的飞燕。
    借着合抱粗的树干遮掩,他贼心不死,一把搂住虞兰芝小腰,声音都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我是你的男仆吗?”
    “什么意思?”
    “你现在都是理直气壮使唤我。”
    “好,下回我加一个‘请’字。”
    “免了,吃亏是福,我不跟你计较。”
    她警惕地望着他,有所预感,“我没开顽笑,你再亲我……”
    “再亲你?”
    他低头迅速噙住她肉嘟嘟的小嘴巴。
    “你要求的。”陆宜洲挑眉坏笑。
    虞兰芝狠狠踩了他一脚,擦着嘴逃走。
    陆宜洲拎着斜挎包,闲庭信步,不远不近跟着她。
    虞兰芝非常清楚自己不是那等轻浮的小娘子,便是梁元序吃错药突然自荐枕席,她也只会有贼心没贼胆,万不敢下手的。
    偏偏在陆宜洲这边丢盔弃甲。
    怎能甘心。
    无耻!她不能像他一样无耻!
    可是陆宜洲就像她的人形猫儿草。
    无论多么虚张声势,多么努力反抗,最终她都会有感觉,想要很多,又不知道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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