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碗酸甜可口的梅子汤,好喝,喜欢,却也可以被任何一碗桂花牛乳山药羹替代。
    沈舟辞如此,梁元序也如此,希望陆宜洲比他们多长情一些,亲情友情都可以。
    虞兰芝参透现状,急忙返回小跨院,净面净手,卸下钗环睡了一觉。
    再醒来,脑袋清明许多,带着婢女在院子里玩耍。
    雅伦教她扎马步,她记得很认真。
    雅伦:“天下门派不知凡几,基本功无一不从扎马步练起。娘子您的底子特别好,肢体灵巧异于普通小娘子,一旦练出来,莫说应对一名魁梧大汉,便是……”
    “便是两名大汉
    也打不过我,是吗?”
    “那倒不至于……”雅伦干笑,“但肯定捉不住您。”
    “人生在世当以自身安危为重,犯不着逞凶斗狠,打不过就跑,奴婢要把一身逃跑的本领教给您。”
    “……”虞兰芝,“也行吧。”
    实用就行。
    能逃走的事干嘛还要打架……
    确实是这个道理。
    几个年纪小的丫头过来围观,跟着摆马步姿势,年纪大的不大热衷,虞兰芝也不强求。
    毕竟婢女每天还有自己的分内之事,让她们学武,活儿谁来做谁来操心。
    反正她就在院中练,谁爱学学,爱看看,只讲你情我愿,随意。
    马步一练腿二练内功,内功聚气、养气,奥妙无穷。
    真要说起,怕是得花个三天三夜才说得清。
    不需要那样。
    那不是五娘子的需求。她要的是强身健体,关键时刻有自保的能力。雅伦一身所学足矣。
    半个时辰后虞兰芝汗湿小衣,筋骨酸爽。
    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先前莫名其妙的难过随着额头的汗慢慢蒸发,颇有种洗筋伐髓的超然。
    雅伦见虞兰芝的眸光雪亮,眉眼舒展如画,不由高兴道:“娘子,您现在是不是感觉通身舒畅?”
    虞兰芝说是,而且心情也变得开阔明朗。
    “奴婢教您的扎马步吐息法,是家传绝学,最是延年益寿,效果不亚于八段锦。”她说完,强笑道,“可惜奴婢命薄,双亲不幸为山匪所害。不然我们一家能活很久的。”
    说完惊觉自己在主子面前说的话有多扫兴和丧气,连忙描补道:“奴婢活下来就证明奴婢有福,老人家皆夸奴婢以后有大福气,现在不就遇上了,您就是奴婢的福气。”
    虞兰芝笑笑:“只要不放弃自己,朝前走朝前看,定会有数不清的好事发生。”
    是说给雅伦听的,也是说给自己。
    虞兰芝拍拍手,“备水,沐浴。”
    ……
    二房的小日子蒸蒸日上。这日虞二夫人翻完账册,走到罗汉床前,拿开虞侍郎正在翻阅的书册,虞侍郎伸手,她一歪,稳稳地躺进他怀中。
    虞二夫人:“今年的盈利比往年又多了一成,早知如此我便跟着四郎多投那艘船,还能再翻一倍。”
    四郎这孩子属实会赚钱,怨不得父亲不太想他这么早入仕。
    “有你这样的娘亲,咱们的芝娘有福气。”虞侍郎笑。
    虞二夫人:“咱们的元郎也有福气。我呀,早就分好了两份,一份给芝娘做嫁妆,一份给元郎贴补小家。瞧我这碗水端得多平。”
    虞侍郎恭维道:“那是。元郎和芝娘能做你的孩子,是他们的大造化。”
    虞二夫人扬着下巴一笑。
    她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孩子们将来活得舒服。
    女儿儿子都是心肝,把钱分给他们不偏不倚。
    莲娘是儿媳亦是要与元郎过一生之人,那么把分给元郎的那份交给莲娘,既能让儿子过好日子,又能暖儿媳的心。
    莲娘做梦也想不到婆母将要给她多大的惊喜。
    次日甫一下衙,虞兰芝就精神抖擞赶回家,准备试弓。
    雅伦看不上她在西市买的,笨重,对初学的女郎无益,于是用竹子为她做了一把轻巧的。
    虽说使用寿命短,却也足够应付暂时没有趁手弓箭的空白期。
    定做角制弓的话得排队,排上了定做也得要一些时日,总之急不得。
    万没想到回去就“心想事成”。
    “娘子!您看!”雅伦站在院中,眉飞色舞,扬一扬手中角制的弓身,线条流畅,深墨色,油亮亮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虞兰芝心口突突跳。
    硬是拿出十二分的毅力克制自己走过去摸一下的冲动。
    再喜欢也不能猪油蒙了心智。
    这东西显然不是好人送的。
    “谁送来的?”虞兰芝这么一问。
    “回娘子,是表公子。”
    果不出所料,沈舟辞。
    虞兰芝咬紧了下唇。
    她本已看淡,把所有狗男人都丢出脑海,偏偏还有个不知死活且很容易对付的撞上来。
    好东西,漂亮的东西,谁不爱?可她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给点好处就收的肤浅女郎。
    从前表哥表妹尚有亲情,一切好说,如今算什么?
    那年她才十六岁,狗东西就幻想着睡她。在库房勾搭婢女,边行那事边叫她的名字,可怜她都不懂,以为他们在打架,如今每每想起,就气得呕血。
    但凡当时知道怎么个情况,定冲上去打死他们,掰折了沈舟辞!
    时过境迁,旧账已没必要再翻,主要不是什么光彩事。前提是沈舟辞莫要再招惹她。
    偏这狗东西,时不时就要弄点存在感,蔫坏蔫坏,在她的底线来回试探。
    沈舟辞在外书房请教问题,许多东西官场约定成俗,局外人却不一定懂。
    虞侍郎尽心讲,他用心听。
    沈舟辞:“四郎愚钝,总担心处理不好。多谢姑父不吝赐教。”
    虞侍郎:“你还年轻,都不是大问题。你已经比同龄人优秀许多。”
    沈舟辞浅笑,似才想起,“我记得芝表妹对弓箭有兴趣,家里妹妹恰好多出一张角制弓,不值多少钱,我想着能用就行,便拿来了,也不知趁不趁手,还望芝表妹不嫌弃。”
    话都说到这份上,虞侍郎岂会多想,客套道:“能用就行,外头买的她又拉不开。”
    沈舟辞一脸放下心。
    略坐一会,在虞侍郎略感疲乏时,非常适宜地作辞。
    虞侍郎点点头,他才作揖离开。
    不成想早有人守在穿堂,堵住他去路。
    雅伦惊惶无措,缩在角落不敢吱声,堵他之人是芝表妹。
    虞兰芝环顾周遭,确定四下无人,提着弓冲到他脸前,咬牙瞪他。
    沈舟辞:“芝妹妹。”
    “我都说了一百遍,不要沾边!”虞兰芝柳眉倒竖,“谁要你的破弓!”
    沈舟辞轻轻“嗯”了声,情绪稳定。
    虞兰芝噎住,皱眉。
    回过神,忙把弓往他手里塞,“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龌龊心思,一张破弓就想哄骗我,做梦吧你。”
    别人她不敢惹,敢惹的又打不过,沈舟辞算什么,便是把他打个半死,他也不敢出去乱说。
    沈舟辞:“一张弓不行,那要什么你才会像从前一样待我?”
    “信不信我告诉阿爹?”
    “除了告诉你爹你娘,你还有其他的吗?”
    “……”
    沈舟辞平静道:“我没有私下送你,已经过了明路,姑父知道的。”
    “那我直接跟你说了吧。”这个人比陆宜洲还听不懂人话,虞兰芝说,“谁管你过明路还是水路,我就是不想要任何与你有关的,我讨厌你。”
    够直白吧?
    能听懂了吗?
    沈舟辞垂眸看向她。
    虞兰芝挑眉,也瞪他,完全不带怕的。
    “你拿不拿?”她跺脚。
    沈舟辞的手仿佛断了,总也不接。
    “不拿。”
    “……”
    沈舟辞疯了,竟明目张胆不听她的话。
    虞兰芝错愕,深呼吸,冷静,怒极反笑,“行行行,你不拿。”
    沈舟辞:“芝妹妹,不要闹了……”
    “真不拿?”
    沈舟辞抿唇不语。
    虞兰芝前不久才熄灭的无名之火瞬间又窜了上去,小腹也隐隐作痛,双眸燃烧着两簇火苗。
    “不拿是吧,我给你扔咯!”
    “你敢。”
    虞兰芝僵住,最后一点
    自控力被“你敢”两个字彻底炸成齑粉。
    “你看我敢不敢!”
    她微笑,微笑着后退两步,微笑着高举双臂,往地上狠狠一摔,再补一脚。
    呛啷啷,墨色的弓身擦着桌子椅子板凳,翻滚,旋转,“横尸”数十步开外。
    沈舟辞的一张脸也唰唰唰白了红,红了又白,红白交错。
    连呼吸都开始加重,两片绯色的唇硬是抿得没有一丝血色。
    虞兰芝:“你就说我敢不敢吧?”
    沈舟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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