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道:“回福晋,那些信都收在外书房里呢,无四爷的吩咐,奴才们不敢擅入书房。”
    他总算找到一个福晋无法辩驳的理由,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四爷虽下令截下了贝勒府所有外来的信件,却全都堆在书房案头,非要紧信件,四爷一封也没拆开。
    这句话确实将扶摇噎了一下,后宅之事她可以做主,但四爷在外院的书房,十多年来她从未踏足。
    说起来,四爷并未明言禁止她去书房,当年四爷还允准她去他书房外摘桃子呢!
    扶摇眉一扬,哼道:“苏培盛,别以为这么说就能把我给唬住。既然如此,四爷回府时,你过来告诉一声。厨房已经炖上上好的冰糖燕窝羹,今晚本福晋便亲自带着去书房伺候。”
    “……”苏培盛喉头一哽,只觉嘴里发苦。
    傍晚,四阿哥刚进书房,苏培盛就把福晋交代的话原封不动禀告了。
    两个小太监伺候四爷更衣,四阿哥脱下朝服,听后轻轻笑了一声,忽地便听书房外传来脚步声。
    值守的太监惊慌失措,在门口拦也不是,请也不是。
    “奴才给福晋请安!”
    “听说四爷回来了。”
    “回福晋……四爷……四爷……”
    胤禛在里面饶有兴味地听着,挑眉看向苏培盛,苏培盛腿一软,跪了下去。
    “四爷明鉴,奴才还没向那边通报呢!”
    “行了,起来,出去。让福晋进来。”常服还没穿上身,他也不让太监继续,把屋里伺候的人通通撵了出去。
    苏培盛来到门口,躬身相请,“福晋金安,四爷请您进去。”
    扶摇点点头,一踏进门,苏培盛就把门严严实实地给掩上了。
    最先映入扶摇眼帘的,不是四阿哥,而是一架屏风。屏风上透出个人影,四阿哥在那头唤道:“过来。”
    此时扶摇方有些惴惴。
    她手里提一个精致的红木食盒,盒里正是早先说好的那碗冰糖燕窝羹,绕过屏风,便见四阿哥穿着件雪白中衣,悠悠哉哉抱起手臂,歪着脑袋看她。
    扶摇定了定神,走过去,将食盒放到案上,看见他未穿外裳,常服又放在榻边,知道他还没来得及更衣,索性将衣服拿了来,伺候他穿上。
    四阿哥张开双臂,任扶摇在身前整理衣襟,扶摇一边替他扣起盘扣,一边轻声道:“来得不巧。”
    “这是你第一次来。”胤禛微微低头,自乾清宫染上的龙涎香扑向扶摇,“从前怎么不来?”
    “你也没叫我呀。”扶摇笑道。
    刚为他理好了衣裳,扶摇猝不及防被勾住肩膀,四阿哥的身影压下来,在她鼻尖落下一个吻。
    这陡然的温情,确实令扶摇有些晕头转向。
    她顺势抱住他的腰,扬头,一吻即分。
    “四爷知道我为什么来,干嘛搞得人晕乎乎,我是来要信的。”
    胤禛眉峰一挑,不等他回应,扶摇抱紧他的腰,接着问:“四爷为何扣我的信,说说看。”
    陷进温柔乡里,谁都得迷糊。
    在四阿哥低头吻她的那一刻,扶摇便已打定注意,既然她已经这般迷糊,那更不能让四爷再清醒着。
    胤禛叹了一声,毫无恼怒之意,反而无所谓地笑起来,转身去书架上抓来一沓未拆的信。
    “想看,自己来找。”
    “就这么让我找回去?”扶摇微讶。早知这么容易,她干嘛在来之前做那些心里预演与应对之策?
    她都打好腹稿,若四爷不给信,总得知道是为个什么理由,若四爷不便明说,她就自个去问、去猜。
    没想到,四爷如此轻描淡写、爽快应允,让她一拳打在棉花上。
    扶摇自然不与这人客气,她踱步过去,当着四爷的面儿,坦坦荡荡地在一堆书信里翻找起来。
    这些书信几乎全是当朝官员呈给四爷的,扶摇看见了许多种官名,翻来找去,属于后宅的只有一封——便是漪兰给她的这一封。
    想来也是,若是人人都能往这府里递信,贝勒府又成个什么了?
    她拿着信转身,望向四阿哥,四阿哥略扬了扬下巴,那意思简单明了——拆吧。
    扶摇拆开这封信。
    她阅信的当口,四阿哥缓步走到她身侧。
    “三哥将废太子与你妹妹的旧事禀告给了皇上,如今不仅皇上知晓,胤祥也已知情,皇上还怀疑胤祥是为这女人才对废太子有诸多不满。”
    “我料想,必是胤祥那日受完三十杖刑,回府时形容凄惨、难以遮掩,才引得你妹妹心急如焚,写信向你求助。她想借你之口,从我这里探听实情。”
    信中内容与四爷所说不差。
    漪兰说十三阿哥怎么也不肯吐露为什么受到杖打,十三福晋哭哭啼啼,找母家问询也无济于事。毕竟那日在乾清宫,除了当值侍卫、行刑太监,能亲眼目睹胤祥受杖的,只有皇帝,以及当时同在殿内的另外两位皇子。
    “至于三哥为何清楚漪兰的事,想必不用我多说。”
    扶摇心头猛然一沉,立刻就明白了。
    连心……
    她捏紧双手,胸口掀起惊涛骇浪。
    她甚至能推想出连心为什么这么做。能让连心做到这个地步,恐怕朝中局势已到了剑拔弩张,更甚,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
    她不禁望向四阿哥,懊恼自己的无知。太子被废是何等大事,怎会没有一点风浪,是贝勒府的风平浪静给了她错觉……
    “十三阿哥他……”
    “他会没事的。”四阿哥语气笃定,抽走扶摇的信笺,拉着她在案边坐下,自顾自打开食盒,将里头还冒着热气的汤羹端出。
    四阿哥的表情没有丝毫破绽,好像胸有成竹,扶摇定定注视他吃了一会,看着他如此从容,她却心中更紧,追问道:“十三阿哥和漪兰……都会没事吧?”
    四阿哥捏勺的手一顿,扶摇捕捉到这动作,心中愈加惧怕。
    “他们……都会好好的吧,四爷?”
    其实只需舍弃一个漪兰,让漪兰自尽以证清白,所有问题迎刃而解。这是胤禛能想到最快平息圣怒,最简单的计策。
    不仅能保全漪兰清誉、乌拉那拉氏的颜面,皇上还会想着十三阿哥的“丧妾之痛”与乌拉那拉家的“丧女之痛”,为胤祥与乌拉那拉家给予额外的抚恤与补偿。
    帝王的歉意、不忍,确实是难得的筹码。
    胤禛凝望扶摇焦灼的脸,轻叹。
    此刻他不在意十三与漪兰如何,他忽地在想,若面临抉择的是他……面前这个女人,他能放手吗?
    第154章 第154章“会。”……
    “会。”
    似乎做下某种很无奈的决定,胤禛看着她,喉头略滚了滚,旋即叹气,带着些自嘲的意味苦笑了一声。
    扶摇还不明白自己在无形中得到了什么,对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帝王而言,那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承诺。
    其实胤禛的前世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他始终未能想起,前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到底因何而遗憾?为江山长存,却英雄迟暮?还是为宏图未尽,壮志未酬?
    总不可能是还念着一个扶摇吧,他绝非拘泥于儿女情长之人。
    但此刻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扶摇高兴地端起碗,捏着瓷勺喂他,“四爷既说会,那就一定会。”
    “自然,你家爷几时骗过你。”四阿哥就着她递来的勺子,从容喝下一口燕窝羹。
    扶摇闻言顿了顿,抬眸乜他。
    没骗过吗?
    她心底立刻涌现出许多个被他骗的瞬间!
    但扶摇亦深知,于此要紧之事四爷定不会信口胡诌。
    “那我不耽误你了。”喂他喝完羹汤,扶摇放下汤碗,提起食盒要走,四阿哥微抬手,恰好按在她手腕。
    扶摇:“?”
    “等会再走。”四阿哥道。语气平静,目光却直直盯她。
    他拉着她的手,将食盒随意搁下,牵引她来到书案旁的小榻。这小榻摆在旁边是供四阿哥平日小憩的。
    “这里……”热意忽然升腾起来,扶摇还未想到如何应对,一直修长的手却已经攀上她的腰肢,盘扣被解开……
    半个时辰后,扶摇抚平呼吸,提起食盒,从书房匆匆离开。房里,四阿哥给自己扣上扣子,精神抖擞地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次日,扶摇刚醒,便听春溪来禀,说苏培盛奉四爷的吩咐,一大早招
    呼了小李子去外院,把小李子架到长凳上,按着打了一顿。
    扶摇去看望小李子,果然见他被打得皮开肉绽,连床也下不来。
    “小李子,你等着,本福晋给你报仇!”
    扶摇扭头就让人去转告苏培盛,命他去四爷书房外那棵桃树上摘桃子,还特意派了两个太监去旁边“看着”。
    可大冬天的,哪儿来的桃子?
    桃树光秃秃,莫说桃子,连片叶子都寻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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