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谢明乔,想见他,想去找他。
    奈何秦恪喝了太多酒,身体像被灌了铅,手脚没有一点力气,不听自己使唤,尚没走出别墅,就脱力地在僻静的屋檐下坐了下来,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月光穿过路边的大柳树,树影斑驳,今晚月色真好。
    别墅里的宴会进入高潮,因为离得远,只听得见朦胧的乐声,毫无由来地,秦恪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不远处站着个人,一身深色风衣,身姿挺拔。秦恪看了一眼,没有在意,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人。
    这个人也在这时看见了秦恪,迈步朝他靠近,直到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黑影,遮住了他脚边的一小团月光。
    秦恪茫然睁大眼,看清了谢明乔的脸。
    秦恪的脑袋里只剩下浆糊,压根没有办法思考,一心只想着去找谢明乔的事。他看见谢明乔站在面前,以为经过自己的努力,终于到了谢明乔家,真是可喜可贺。
    高兴了没几秒,他又开始沮丧。
    秦恪艰难起身,看着面前的人,轻声说,“我不该来的,对不对。”
    谢明乔皱眉,伸出手去扶他,见他自己站稳了,又作罢,只是问他,“怎么穿成这样在外面,外套呢?”
    今晚他难得在家直播,为了宣传新剧。刚开播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徐应星发来的视频,在里面看见了秦恪。
    他知道秦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合,不久前他刚给秦恪撂下狠话,说不会再多事。但看见他惨白的脸,谢明乔无心直播,和徐应星要了个地址,随手披了件衣服就赶来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有人爱音乐,有人爱旅行,有人爱运动。
    就当我爱犯贱。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又做错事了。”秦恪小声嘀咕,抱头懊恼。
    “你在胡说什么。”谢明乔的语气不大好,他能够想法设法让自己自洽,但不代表没有情绪。
    秦恪嫌弃他笨,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加重了语调,“我说…”
    他推开谢明乔,摇摇晃晃往前走,“就算我想你,也不应该去找你,你在那么远…”秦恪抬头望天,看向云端的月亮,“那么远的地方…”
    月亮很美,秦恪有自知之明,没有欣赏太久,闷头继续往前走,“人怎么能拥有月亮呢,就算再喜欢,也是不可能的。”
    “我有我的生活,我有我的家人,靠近你的代价,太大了…”
    “写诗呢你。”谢明乔听不懂秦恪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快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乱走,“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
    秦恪刚说了个字,大脑就卡壳了,接着就像被拔了电源一样,身体猛地往前一瘫,扑在谢明乔怀里。
    秦恪迎面倒下,带起了一小股气流,成年男人的身体硬邦邦,撞得谢明乔的肩膀很痛,一路蔓延到心脏的位置。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秦恪?”
    秦恪没理,心安理得地把全身重量都压在谢明乔身上。
    秦恪大冬天只穿了件衬衫,体温却热到发烫,热度裹着葡萄混合着小麦的香气,偎贴在怀里,谢明乔的心忽然安定了。
    他没有推开这个冒冒失失的人,就着骤然放大的心跳,双手环住了他,将他完完全全抱紧。
    徐应星第五次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自从给谢明乔发了别墅地址,他的胸口就像揣进了一万只小鸟,没完没了地扑腾,随时可能炸裂。
    他把谢明乔的那条信息,理解成他释放出的某种信号,但地址发出后,谢明乔那边就没了声响。
    谢明乔是什么意思?他会过来吗?一会儿他要是来了,我该以什么身份和大家介绍?
    徐应星既紧张又激动,坐立难安,索性进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
    洗过脸,他再次整理了一遍衣冠,回到窗边时,他忽然看见停车场里不知何时停了一台熟悉的越野车。
    那台车他在公司见过几次,是谢明乔的车。
    谢明乔真的来找他了!徐应星大喜过望,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冲下了楼。
    白启文借的这栋别墅太大了,徐应星上下里外转了好几圈,大冷天里跑出一身汗,连谢明乔的影子都没见着。
    他走上连廊,心想要不给谢明乔拨个语音,会不会太唐突,显得自己太不矜持…正琢磨着,忽然看见谢明乔从围墙下走过,怀里还搀着个人。
    “明乔哥!”
    徐应星激动得大喊了一声,距离太远,谢明乔没有听见。他不甘心就这么和谢明乔错过,忙不迭追下了楼。
    别墅布局错综复杂,看似很短的距离,需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徐应星气喘吁吁赶到停车时,谢明乔的车正好从他身边驶过。
    他小跑着追上去,车没有停,车窗开了半扇,他清楚地看见副驾上坐着个人。
    因为角度关系,他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到苍白月光下,一截泛红的脖颈。
    第30章 但我不想
    秦恪醉成这副死德行,指望他直立行走已经不可能了,谢明乔先把他搀上车,带回自己家。
    秦恪酒品不错,除了胡言乱语,就是爱睡觉。谢明乔担心他着凉,调大了暖气,没过一会儿,见他额头冒汗,又降下了半扇窗。
    来回折腾了半天,秦恪总算睡得安稳了点,车也开进了谢明乔家地库。
    “喂,到了。”谢明乔把车停好,下车绕到副驾,掀开车门,妄想一个醉酒的人配合听话。
    这显然不大可能,秦恪被他吵醒,睁眼望向他,眼神朦朦胧胧,连身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快滚下来。”谢明乔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心里乱得厉害,又拼命想掩饰,说出来的话就不太好听。
    秦恪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又安心地把眼睛闭上了,同样不见外地,当谢明乔在放屁。
    麻烦。
    谢明乔没有办法,只好屈尊俯身,半拖半抱,把人从车里弄出来。
    秦恪仗着酒醉,完全不讲道理,下车之后,就软着身子往下瘫,一步路都不肯走。谢明乔搀了两步实在搀不动,只好把人抱起来,一路从地库抱回了家。
    双脚突然悬空,秦恪本能地圈住谢明乔的肩膀,靠近他怀里,车里车外温差大,他低头往热源拱了拱,犹不满足,又开始发号施令,“好冷,快把窗关上。”
    “别发疯,哪来的窗。”谢明乔搂紧怀里的人,加快步走向电梯间,“谁让你穿这么少,还喝那么多酒,别人灌你,你不会躲吗?”
    哪有那么简单,特权阶级说起风凉话来就是轻松,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说“不”。
    秦恪平白无故挨了骂,提不起劲说话,也没再动。
    好不容易折腾进家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要如何安顿秦恪。
    谢明乔犹豫几秒,把人带回自己的房间,理由是客房从没睡过人,铺盖灰大,保洁阿姨如果听到他的这个说辞,怕是要给他发律师函。
    城市里光污染严重,景观灯斑斓多彩,照得房间透亮,谢明乔没有开灯,掀开被子,也不介意秦恪一身酒气,囫囵把人裹了进去,掖紧被角。
    看到秦恪无知无觉地睡自己的床上,谢明乔的心里升起了隐秘、奇异的满足感,但他没有留恋,把人放下后,起身就要走。
    只是他的手刚松开,就被秦恪拽了回来。或许是人在不舒服的时候会格外依赖人,又或者他纯粹就是在发酒疯,秦恪却没让他离开,手脚并用缠住谢明乔,把他拽回了床上。
    对秦恪今晚所有反常的举动,谢明乔没有太多解读,他知道他醉了,醉鬼发疯没什么理由,也不需要负责。
    “现在抱得这么紧做什么?”他顺着秦恪的动作躺下,陪着他一起在床上躺好,心底那点余怒未消,忍不住旧事重提,“你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秦恪圈紧谢明乔,不让他乱动,脑袋自顾自找了舒服的角度,就准备枕着暖烘烘的胸膛睡了。
    听见谢明乔在和他说话,他勉强抓住最后一丝神志,弄明白他究竟在问什么。
    “是啊,不想。”他停了停,现在的状态,不至于支撑他说谎,秦恪艰难思考了几秒,才继续说,“我真心喜欢过你,怎么当朋友。”
    谢明乔愣住了,眼中的嘲讽消失无踪。
    秦恪坚信世上没有愈合不了的伤口,没有忘不掉的人,想把一个人从心里完全剖出去并不太难,只要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但谢明乔不让他有这个机会,偏要打着朋友的名义藕断丝连,每一天都在前进和后退中反复拉扯,如慢刀割肉。
    心里的难过,接着酒精,传递到了身体上,心脏真实地痛了起来,秦恪缓了好一会儿,吐出最后几个字,“太痛苦了。”
    “是吗?”谢明乔支起身体,看向秦恪,他依旧闭着眼睛,双眉果然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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