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言低着头,没有慌乱,反而十分冷静地观察打量视线所及之处,发梢因着主人轻微地活动而颤了颤。
    似乎是在室内,但前方没有发光物,所以几乎没有光线反射或者折射到眼中,舒明言并不能判断出自己身处何地。
    “明言姐,醒了?”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如云雾般的带着些朦胧感,带着些懒散,却又让听的人觉着十分悦耳,这声音舒明言再熟悉不过了,是盛越熙的声音,是盛越熙心情十分愉快时的声音。
    “熙熙?”舒明言十分诧异地抬头,她瞪大了眼睛,好似真的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似的,脸上全身惊慌与不解,慌乱地四处张望,好似完全不明白现在的状况,“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屋内没有开灯,舒明言只能通过身后高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中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勉勉强强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一个人影。
    今日的月亮被云雾遮掩了许多,像蒙上一层纱,让舒明言全都看不真切,只能大概辨别出身处所在,好像是一个仓库,四面都是高墙,只有一扇窗户在她背后。
    盛越熙瞧着舒明言的动作,轻笑了一声,有几分赞叹。
    “明言姐,不愧是最佳演员,骗了我好久。”盛越熙啪啪拍手鼓掌两下,打开了身边的台灯,端坐的身子往后靠,霎时间将端庄的姿态打破,“现在,不用演了。”
    台灯的光源照射范围不大,只能勉强让舒明言看清不远处的人,舒明言转头望向侧方不远处端坐在沙发上的盛越熙,懒散又阴郁的盛越熙,是舒明言这些年来从未亲眼见过的模样。
    “也是。”舒明言收敛起虚假的演绎,平静地看向盛越熙,丝毫不见方才的慌乱。
    “难为明言姐演了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你竟然一直防备着我。”盛越熙眸里明晃晃地划过一丝阴冷,直直地指向舒明言,毫不掩饰,“枉费我如此真心待你,明言姐,我真的很失望。”
    盛越熙似乎有些伤心,看着舒明言眼里带上了些许怨恨与失望,舒明言毫不躲避她的视线,而是同样用失望般的眼神回向她。
    “我也曾真心待你,熙熙,真心把你当作妹妹,对那时的我来说,你和明若没什么不同。”舒明言回忆起发现真相前的曾经,眼底流露出一丝怀念,“在没有重新遇到阿弦之前,我都没有想过,你表现出来的支持不过是伪装。”
    “你从来没有支持过我们,不是吗?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你自己清楚,盛越熙。”
    舒明言没有如往常一样称呼盛越熙,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全名,舒明言的声音全然没有了以往的亲昵,而是十分平静,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
    听到舒明言如此叫她,盛越熙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盛越熙沉默了。
    舒明言似乎听见了水滴落的声音。
    空气一时间凝滞,安静的仿佛一滴水落下,都可以听得见似的,所以,男人前来的脚步声,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异常清晰。
    啪嗒、啪嗒
    沉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来人似乎不疾不徐,走得并不快,但他离得并不远,没有开门的声音,男人一直都在屋内。他走到盛越熙身后停下脚步,微弱的光打在身上,给黑色的西装染上色彩,男人俯下身,舒明言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样貌,是马君浩。
    “悦熙,可以了吗?”
    没有一点逃犯的样子,马君浩依旧妆容工整,他眉眼柔和地看着盛越熙,始终没有将视线分给旁处。
    盛越熙偏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将视线转回舒明言身上,盛越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像是在示意马君浩来身边坐下,听着身后没有动静,盛越熙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开始吧。”
    “好的。”马君浩点点头,往一旁走了几步后停下,舒明言勉强判断出是自己的正前方,只听他缓缓开口:“舒小姐,久等了,现在需要舒小姐来做个小选择。”
    随着话音落下,打火机燃起火焰,一根蜡烛被点燃,蜡烛燃起的火光忽明忽暗,却足以让舒明言看清眼前的一切,这一次舒明言全无演技,真真地瞪大双眼。
    江弦生和钱语一左一右,被反手绑在木椅上,两人仰着头,都还在昏迷,并未醒来。
    钱语的状况看上去还好,脸上虽然苍白,但伤口已经止血,只是人还昏着毫无意识。而江弦生看上去就严重许多,不知是否有人为干预的缘故,江弦生头上还在流血,半张脸都被血染红,身上不知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腹部的猩红尤其深,半身白色的西装被血染得通红,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地。
    方才听到的水滴声,正是江弦生流血滴落的声音。
    江弦生唇上没有半点血色,若不是那似有似无的微弱起伏,舒明言几乎以为江弦生已经死去。
    被绑住的双手握成了拳,舒明言咬着牙,手上一颤一颤的。
    “阿弦!”舒明言大声叫着江弦生,见她毫无反应的模样,舒明言真的慌了,咬牙切齿地朝着盛越熙开口:“盛越熙,你要做什么!”
    盛越熙没有说话,而是马君浩这边开了口:“不是说了是一个小选择吗?舒小姐,嘘,请安静一点。”
    “什么选择?”舒明言明白多说无用,只得顺着他开口。
    “这两位都是舒小姐您身边的人。”马君浩用了敬称,却是没有半点尊敬的意思在里面,他颇为期待地笑着,像是很想知道舒明言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这里有一支高浓度的……”马君浩掏出一根针管,里面能够看到已经储存了某种液体,“恩,应该算是□□吧?新研制的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您只要知道一次成瘾就行。”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出现在舒明言脑中,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盛越熙,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浓郁。
    盛越熙没有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舒小姐,您不用看悦熙,您该看这里。”马君浩用声音唤回舒明言的视线,眼里的恶意满溢出来,落在笑容上,“一个爱人,一个助理,都是陪伴您多年的人,您选一个注射,另一个人我们就送她去医院。”
    “您看,您选择谁呢?”
    这样的选择对舒明言来说太过艰难,以至于久久不能言语,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震惊、痛苦、纠结、难以抉择一一在舒明言面上上演,心里更是痛苦不已。
    盛越熙会出手之事,舒明言和江弦生早有预料,也做好了准备,但如今的状况超出预测。爱人和朋友,无论哪一个,都无法承担这个后果,这就像一道电车难题,舒明言都无法舍弃。
    无论主动还是被动,毒品都会无差别摧毁每一个接触它的人,如果染上毒瘾,即使是最后赢下这场生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舒明言为此感到痛苦不已,她只能沉默,希望能够拖延时间,等到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盛越熙和马君浩却一点都不着急,好似知道舒明言在做什么打算,盛越熙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发出清脆的声响。
    舒明言闻声转头,只见盛越熙手中把玩的,正是本该在舒明言颈间的黑曜石项链、长裙上的红宝石,一旁放着本该在江弦生耳上的流苏耳骨夹和胸前的紫水晶剑形胸针,和本该在两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银色对戒。
    “明言姐在看这个?”盛越熙仿佛早就等待已久,她太想知道舒明言发现希望消失时的表情了。
    这是我的抱负啊,明言姐,谁叫你背离了我的期待呢?
    盛越熙恨恨地想,心里有一丝快意。
    如愿以偿地在舒明言脸上看见了绝望的神色,满含痛苦,满载后悔。
    良久,舒明言心有不甘地问道:“盛越熙,为什么?”
    那一瞬间,舒明言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提问,盛越熙只是笑,捧腹大笑,屋内充斥着盛越熙的笑声。
    好一会,笑声才停下来,盛越熙擦了擦眼角因为大笑而溢出的泪珠,朝着江弦生指了指,“明言姐,选吧。”
    又是一阵沉默,舒明言的眼神却逐渐坚定。
    “选……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江弦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艰难地张着口,呼吸仿若虚无。
    江弦生费力地抬起头,对上舒明言的眼睛,烛火明暗之间,舒明言明白了江弦生的意思。
    江弦生所想,也正是舒明言所想。
    她们还可以重来。
    如果没有重启,舒明言当真会因为无法抉择而绝望,但她们可以重来。
    即使不愿意,此时的江弦生和舒明言也不得不承认,重启这个奇迹,是她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哪怕她们并不确定,重启后,现存的世界是会停滞倒带,还是会继续衍生。所以,即使可以重来,即使钱语……江弦生和舒明言都不愿意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能为了自己牺牲钱语,不能为了自己牺牲其他人,这是江弦生和舒明言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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