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笑笑,“惭愧惭愧,陛下有所不知,这孩子福薄,算命的说得找个同样轻的才能压得住。”
    皇帝勉强牵了牵嘴角,就不再提。
    辰时安国公才离开皇城,将将走出含光门,忽听得一声熟悉的招呼,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有米。
    有米拱着手边走边连连道贺,“咱家在这里给国公爷道声喜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您调理出来的后生实在不得了。”
    “公公谬赞,不过侥幸一回罢了。”国公爷淡笑。
    有米笑着摇摇头。
    从中举的录取难度便可知第一名有多难,更何况简允璋还不满十七。
    国公爷这句自谦的话,谁信了谁就是傻子。
    如今十六岁的少年解元,宛如走出神仙话本的传奇,而简氏以及安国公又给传奇添上了浓墨重彩。
    简允璋一时间风头无两。
    所以有米在与国公爷错身之时,笑吟吟小声一句:“这样好的小公子不早点成亲,将来就可惜了。”
    安国公脚步微顿,锐利的目光随之投向有米。
    有米低头笑,作个揖大步朝北走去。
    且说简珣中举,安国公府上下欢喜,自简慎远后,族中已经久未出现这么年轻的优秀后辈。世家大族讲究同气连枝,一荣共荣,简珣的成就乃光宗耀祖大事,亦是全族的荣耀,是要开祠堂祭告列祖列宗的。
    唯有简欣兰躲在老太君的碧纱橱呜呜哭,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简允璋本是她的佳婿,又那么喜爱鸢娘。
    是她造孽啊,怎么就给拆散了。
    当初鬼迷了心窍攀附宗室,如同着了魔似的。
    现实给她上了一课,美貌不是万能的,哪怕鸢娘倾国倾城,肃王也不一定看上她,简允璋也不一定随时回头。
    老太君不耐烦地横了她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旁人家想攀攀不上,你倒好,把到手的给扔了。”
    “阿娘,如今连您也奚落我,要是被您奚落就能挽回,我也舍得……”简欣兰含恨忍辱道出程氏纵容简珣流连花丛,小小年纪就想纳贵妾。
    老太君颇为惊讶,想了想,又大约明白了什么,“人家的家务事,说一千道一万也与你不相干,我劝你省省。”
    内宅之事,国公爷从不过问,但涉及到外院,比如简允璋,老太君既不能也不敢插手。
    尽管她很清楚小女儿简欣兰在此哭得死去活来就是为了请她出面。
    爱莫能助啊,傻孩子。
    允璋的婚事她真插不了手。
    比起简欣兰的冲动,宋鸢显得消沉许多,她跟在家中姐妹身后围观祭拜祖先的阿珣,又怏怏不乐跟在他身后来到桂园。
    那日,胆子大的姐妹笑嘻嘻围过去与他说话,她站在外围一句小声的“恭喜”刹那就被喧闹吞噬,再不会有人知晓,她曾是他心爱的姑娘。
    简珣只是假装没发现人群中的鸢娘,其实早就发现了。
    他淡淡望向她,隔着人群,她也在看他,忽然别过了脸,用衣袖擦眼睛。
    宋鸢把眼泪擦干净,再回头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却没想到他终究还是心软了,离开人群后就站在拐角处,一动不动,长身玉立。
    宋鸢破涕为笑,感激他终于肯给她一次单独说话的机会,她不停擦眼睛,眼泪却越擦越多。
    简珣沉默地望着她。
    宋鸢泣不成声,忽然上前两步,扑在他怀中哽咽,“阿珣哥哥。”
    简珣大惊失色,慌忙握住她胳膊将她扯了出来,“鸢娘,我停下是想告诉你,我要娶别的姑娘了,你不能还走不出,我们不是在金象塔约好的,以后只做表兄妹……”
    宋鸢怔怔望着他,“娶谁?”
    简珣没有回答。
    宋鸢又问:“你要娶的姑娘同意你纳贵妾?”
    简珣依然沉默。
    宋鸢轻轻道:“那我也同意,你满意了吗?”
    “鸢娘。”简珣忽然打断她,“你是个好姑娘,不用委屈自己,我也不委屈要娶的人,别跟着我了,让人瞧见于你名声不好。”
    他还是那么温柔,说的话却又如此绝情。
    宋鸢在他还想说下一句前给了他一个嘴巴。
    力度不大,却饱含她日夜的爱与恨。
    “阿珣,我恨你。”宋鸢扭头哭着跑走。
    简珣垂眸,轻轻抚了抚脸颊,也转身离去。
    香雪居的天从黑到白,又从白到黑,时间已经来到了八月底,这期间黄时雨听说外面发生了许多事,阿爹实现多年夙愿中举,领到了正六品泽禾县令一职,而先前的县令升调。
    琥珀喜极而泣,不是为黄秀才而喜,仅仅为了自己的小姐,现在是正六品县令家的千金了。
    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改变门第,现今被黄时雨摊上,说没感觉有点假,说开心吧,又浅浅淡淡。
    当然,还有另一件值得特别高兴的喜事,便是简允璋一举夺魁,成了家喻户晓的简解元。
    黄时雨打心眼里为他高兴,不过一点也不意外。
    这确实就是他的水平。
    可是画榜,缘何还未有动静?
    黄时雨像条油煎的鱼,度日如年,被翻来覆去滚炸,每多忍耐一日,那未知的恐惧就会多催发一些猜测,从而愈发惊惶,以至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使她惊坐起。
    她茫然看向他,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勾勒了一道阴影,忽闪忽闪。
    简珣不意梅娘这般敏感,自己才撩起一层纱幔,她就忽然拥着丝衾而坐。
    下人说她早已歇下,没想到还没睡着。
    他自然地解开外衣,挂在鸡翅木架上,穿着寝衣爬上床,一把抱住僵硬的梅娘亲了亲,“恭喜,我的画员大人。”
    他手中赫然一封赤红的朝廷录用花名册。
    黄时雨困意全消,慌忙抢过,看了又看,唯恐看错看岔看漏什么,十根青葱指尖轻颤。
    只见“黄时雨”三个大字赫然列在了第一个。
    简珣垂眸轻轻解开她一颗纽襻,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咱俩都是第一名,画魁和解元,真是天生一对。”
    黄时雨捂住嘴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在此之前,这个姑娘的想法只是考进画署,不被阿爹卖掉,养活自己和姐姐。
    竟从未想到,第一。
    她是第一,大康唯二的画道女状元。
    几乎快要被莫大的快乐淹没。
    她的双目洋溢着不容忽略的喜悦,犹若云开雾散后灿烂的阳光,令简珣的心也跟着明亮。
    “梅娘,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姑娘家。”他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缓缓擦拭那香腮欢喜的泪痕。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郎君了。”黄时雨只恨不能天快些亮,亮了就回泽禾。
    简珣下床将蜡烛吹熄,重新拥抱她,噙住她的唇,缓缓用力,感受着她的甜蜜与柔软,“打开……”
    他低声道,然后如愿噙住了她舌尖。
    黄时雨从巨大的喜悦中渐渐清醒,察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激烈与兴奋,身体就从松弛陡然僵硬起来。
    按照约定,她以后不再是他的贵妾。
    简允璋人财两失。
    那么,他要她的身子,也合情合理。
    黄时雨挣扎了一下,就不再乱动。
    可是从未有人碰她那个地方,还那样的对待,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惊醒了喘息越来越重的简珣。
    他恋恋不舍缩回了手,也停下了口中的动作,哑着声音安抚道:“是我失态,我不这样了,别,别哭……”
    黄时雨手脚并用爬起,攥紧了前襟,又夺回自己的抹胸,“你滚,快走开,臭登徒子!”
    她以为献身很简单,却不知还有这么多羞耻的花样,便当场反悔了,说什么也不肯配合,哪怕简珣发誓会让她很舒服,只是开始有一点点痛也不行。
    “我不碰那里了,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滚啊!”
    简珣抱着外衫被赶出了内寝。
    是他莽撞了。
    她是娇滴滴的女孩子,遇到他这样粗鲁的坏郎君害怕害羞理所当然。
    等将来洞房花烛夜,自会有嬷嬷提前教她,那样她就不会害怕他了。
    可是他憋的好难受,站在隔扇外声音颤颤道:“梅娘,好梅娘。”
    一声声哀求。
    第59章 像你
    当值的丫鬟闭紧双眼佯装熟睡,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聪明的下人只需支起耳朵装糊涂。
    黄时雨不应,简珣只好站在门外,少顷,兀自垂头丧气地躺在了外寝榻上。
    方才那么大动静以及自己的哀求声想必被人听见了,可他也顾不得丢脸,伤心地侧过身而眠。
    也不知是不是弄疼了她,忽然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毛倒立,一下也不许他碰,还将他赶了出来。
    她,怎能这样不讲理。
    这一夜,黄时雨也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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