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太像了。
    蕊珠的娇柔以及懂事,包括身世都与梅娘大差不离。
    唯一不同的是梅娘有阿珣几近无底线的宠爱与呵护。
    这一点,蕊珠望尘莫及。
    清苑上房,曹妈妈一面为程氏打着扇,一面以袖抹了抹额头的汗,心中七上八下。
    程氏神色沉重淡漠,“我若是如此安排了,你说,梅娘会不会在背后磋磨阿珣?”
    这哪里是曹妈妈好接的话,她讪讪然,一脑门汗。
    不管承不承认,少爷被少奶奶“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不争的事实。
    而他不敢纳妾碰通房,多半还是惧内。
    如若有不得已的外力轻轻推一把,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且这件事没法儿再拖。
    因为舫西那边的年轻管事即将动身入京,鬼迷心窍的少爷要把蕊珠嫁予其中一人。
    彻底斩断所有可能。
    倘若连蕊珠都不行,以后怕是再难有人能入他的眼。
    程氏没想到曹妈妈这么怵简珣,不由暗笑。
    这些年,自己调理的人,在阿珣身边待上些时日皆如此。
    他是个会拿捏人心的,怎就在梅娘跟前立不起呢?
    中秋佳节,举凡在京的简氏族人照旧在盛平坊安国公府度过。
    从前简珣还未入仕,年纪又最小,旁人很难把他当大人对待,但现在的他,作为一个从五品伴君的侍讲学士,令人生畏,有了畏就不再是小郎君,而是同大家一样的大人。
    素日就不擅饮酒的简珣与几位堂兄喝了酩酊大醉。
    一众老安人、夫人、奶奶们则在桂园听曲,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估摸简珣醉的差不多,程氏才命人架着他回府。
    不醉也没关系,回府了自会再请他陪自己小酌。
    目下是不用小酌了。
    黄时雨回府后就被曹妈妈拦了下来,说少爷已经在书房喝过解酒汤歇下了。
    “阿珣有没有吐过?郎中可来看过?”黄时雨不疑有他,仅仅是不放心。
    曹妈妈垂着脸温声回:“少奶奶且放宽心,夫人亲自安排的,还有两个丫鬟值夜,定不会出纰漏。”
    黄时雨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蹙眉返了回去。
    书房内,蕊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哭道:“夫人,奴婢不敢,少爷不会疼奴婢的,万一惹恼了少奶奶,奴婢就没法活了。”
    程氏慢慢抬眼,默然片刻才问:“你是不敢还是不想?”
    蕊珠蓦地凝噎,静静垂泪。
    程氏了然,笑了笑,“原来不是不想只是不敢。这样吧,我保你事后安然无虞,一辈子富贵,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若能让少爷怜爱三分,便是你的大造化,我不说你也明白吧。”
    蕊珠死死咬着下唇,明明害怕到发抖,却到底是心动了……
    程氏见她不答,便道:“我给你一盏茶时间考虑,一盏茶后若还不愿便自行离开,我自然有其他丫头顶上。”
    蕊珠就抖得更厉害了。
    抖是因为害怕,却绝非不愿。
    一盏茶后,这个丫鬟鼓足了勇气,给程氏用力磕了个头。
    程氏莞尔,“你别怕,阿珣对女孩子很温柔,况且他醉成这样,根本做不了什么。”
    蕊珠愕然睁大双眼,做不了什么……
    到底还年轻。
    程氏敢担保就连简珣本人也不知喝醉酒无法同房。
    毕竟这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儿,有经验的人断不会分享,不然以后做了坏事哪里还有比“醉酒”更好的借口。
    “傻孩子,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少爷以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程氏循循善诱道。
    这一晚,蕊珠在曹妈妈地教导下懂了许多事。
    曹妈妈掏出一只拇指大的瓷瓶儿,不知装了什么血,随意撒在褥子上,朝蕊珠看一眼,便关门离去。
    蕊珠坐在床沿冷静好半晌才止住哆嗦,白着脸凝视安然入睡的简珣,她也要醉了,似乎也迷失了。
    次日天光大盛,也不知什么时辰,为何无人提醒他起身?简珣揉了揉太阳穴,正欲掀开丝衾坐起,登时面色剧变,搭在胸口的胳膊显然是女人的,却不是梅娘的。
    他的心脏都要炸开,怦怦然狂跳,迅速扭过头,身边赫然躺着蕊珠,未着寸缕。
    书房的寝卧传来碎瓷片的声音,比碎瓷声更可怕的是少爷压低了的怒斥。
    一炷香后,简珣面色苍白,颓然坐在圈椅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是故意的,完全想不起昨晚的事。
    蕊珠的面色则青白交错,抖若筛糠,一径低着头哭。
    很快有人去给黄时雨递了话。
    作为主母,这种事下人也只能请示她。
    曹妈妈含胸低首道:“少奶奶不必请示夫人,夫人的意思是都听您的,不论卖给人牙子还是留下伺候少爷,全凭少奶奶做主。”
    又不是阿猫阿狗,犯点错便要打要杀发卖,黄时雨蹙眉抿了抿唇,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事又不是女人想就能成的,少不了男人的意愿。思索几瞬,她便有了主意。
    待她赶到书房,简珣正在净房沐浴更衣,蕊珠依然跪伏地上,身边没有一个丫鬟敢上前搀扶她,甫一瞄见少奶奶身影,皆退避三舍。
    这种底层人命不由己的惊恐,黄时雨可太熟悉了。
    她也有些无力,停顿许久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就按府里开过脸的规矩办吧,给蕊珠换个离少爷更近的地方,赏两副头面,至于抬不抬妾是少爷的事儿,按他意思办。”
    曹妈妈规规矩矩应是。
    简珣怔怔迈入了寝卧,周遭丫鬟连忙屈膝施礼。
    “你们,都下去。”他沙哑道。
    丫鬟们立刻鱼贯退出,最后面的两个架着蕊珠紧跟其后。
    不二梅斋的天要塌了。
    简珣一眨不眨望着黄时雨。
    晨间阳光在他的身影镀了层淡淡金晕,如烟之尘在光中翻滚,一切都是柔柔的,模糊的,看不太清沐光而来的他神情。
    “你,你还好吗……”黄时雨的声音亦轻柔如烟尘,却先关心他的身体。
    “我什么都不记得,也没有对蕊珠生有邪念……”简珣呢喃道。
    可被褥的落红历历在目。
    黄时雨忍不住觑了一眼“战场”,不敢想象阿珣当时有多疯狂。
    来之前,原以为会见到一个春风满面做了一夜新郎的阿珣,没想到他竟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无助望着她。
    罕见的脆弱。
    黄时雨不忍心刺激他,也没有立场指责什么,只好安慰道:“没事的,蕊珠本来就是你的人,说到天上你也未曾触犯礼法。”
    咽了咽口水,她又胡乱描补道:“再说,她又那般爱慕你,昨晚初历人事,你莫要再吓唬她。”
    显然不是蕊珠勾引或者强迫他,这种事,女人强迫不了男人,但男人可以……简珣百口莫辩。
    他上前一步,将梅娘拉入怀中,紧紧拥着,那么用力。
    力道之大黄时雨拧眉喊痛,却鬼使神差嗫嚅道:“现在,我们一样了,一样的不清醒或者身不由己才犯了错,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第88章 红叶
    梅娘说的话仿佛是一双柔软的手,把简珣的心脏捧进了冰水里浸透,从头皮漫延而下。
    他几度哽咽,眼眶泛红了一片。
    良久,一滴泪沿着又白又薄的脸颊悄然滑落。
    半边身子都快要被他抱麻了。黄时雨只能侧着脸贴在他胸膛,想要抬一抬头,却勉强瞧见了他的下颌。
    也许,阿珣并不开心。
    哪怕对方是蕊珠,他也不开心。
    因为当时的他喝醉了,不清醒,将心比心,谁愿以最狼狈的模样与人发生亲昵之事。
    哪怕对方长得再好看。
    她太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也环抱住他,努力垫着脚攀着他肩膀,竭力与他相互依偎取暖,如同安抚曾经无助的自己。
    “梅娘,我不喜欢蕊珠,从未与她私下独处过,昨晚的事太奇怪了,这不像我。”简珣从沉重打击中浮出水面,一点点恢复清醒。
    黄时雨纠结地闭上眼,“可是,蕊珠身子已经给了你,你不负责吗?”
    “我不会负责。”简珣的目光越来越冷,“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倘若真是我做的,我自会补偿蕊珠,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也就是他不认。
    这一晚不论真假,他都不认。
    “你,是不是在心里偷乐?”他缓缓松开她,双手捧起她的小脸,垂眸与她四目相抵,“尚不知真假,你就拿来相抵自己婚前婚后的不贞?”
    “咱俩可不一样!”他惨白一笑,“我从未瞒着你接触其他女子,更没有利用她们的倾慕趁机发生肌肤之亲,而你,一再背叛,直至今日还与那人不清不楚。我连知情都不配,还要受你冷落。梅娘,我们完全不一样,你,辜负了我。可你明明说过永远都不负我,永远记得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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