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鬼哭狼嚎。
    傍晚时分,铅云厚重,奥罗拉气温骤降,黯淡的路灯明明灭灭,冷空气肆虐的掠过雪松林,地面乃至墙面上的树影都夸张得膨胀歪曲,形成了大片阴影。
    自阴影处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背影轮廓。
    瘦高、挺拔、冷清。
    他似乎察觉到了镜头视线,疑惑的转头望了过来。黑伞倾斜而下,遮住大部分面孔,仅露出截冷白偏窄的下颌。
    随着伞面上抬,镜头无意识的放大。
    冷淡厌世脸,黑色冲锋衣拉到顶,袖口露出的冷白骨节欲感十足,视线冷淡的落在镜头上。
    镜头晃动了下,瞬间变成黑屏。
    唯有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喘息声霎时压过林间的鬼哭狼嚎。
    ……
    【35l:ctyvubvyhhjhvhjhigufyvugu】
    【36l:咳、咳、咳】
    【37l:……】
    【38l:靠,终于可以呼吸了】
    【39l:helen of troy-like beauty】
    【40l:嗯 怎么说呢 不是我说的 我只是感觉 怎么说呢 做人不能太自信 也要看看自身什么条件】
    【41l:赞成】
    ……
    【82l:我不是很想知道,就是想问下,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对手指)】
    ……
    【134l:翻了半天帖子,透露点信息给我呗】
    ……
    林砚低估了奥罗拉的风力,刚买的黑伞瞬间被风吹坏——伞面冲天而起,活像是要带着林砚飞天。
    林砚走到教学楼后,衣尾沾了潮意。
    他脱下冲锋衣,露出内里的浅咖色马甲,平静的往教室走去。
    苏梅尔教授的课程是基因学。
    老教授腿脚不方便,主任特意申请了主教学楼一楼的固定教室。
    林砚从后门进了教室。
    教室内很暗,窗外鬼影森森,窗内嘈杂无序。
    原主的座位在第四排靠窗位。
    林砚径直来到靠窗位。
    班里霎时安静下来。
    林砚看见原主的桌椅被人毁坏得不成样子——撕毁的书本,桌面上用红漆勾画成小丑的模样,椅凳上涂满了亮晶晶的胶水,抽屉里鼓鼓囊囊,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
    林砚意料之内的转身,抱着刚领到的基因学课本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教室内的同窗们不约而同的停下话茬,恍如怪谈世界内的鬼影无意识的凝在林砚身上。
    直至苏梅尔教授上课时。
    教室内的同窗们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贪婪的大口呼吸,双手飞快的在电子设备上敲击着什么。
    男生们刚开始没认出林砚。
    就在林砚靠近座位。像是世界意识重置,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个问号——林砚变漂亮了?
    不对,林砚好像变了一个人。
    没了特优生那股畏缩的、胆怯的、愚蠢的气质。
    自小培养的敏锐思绪让贵族们收回手机,不约而同的掩盖住戏谑玩味的视线,他们靠在椅背上,抱臂审视的望着窗边的林砚。
    林砚在看书。
    苏梅尔教授个子中等,身材干瘪,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面上皱纹如波浪般浅浅浮现,笑起来时却意外的和蔼,讲起课时抑扬顿挫,很有活力。
    林砚努力了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又拿出基因学课本的第一册,从头翻看起课程目录和学期目标——奥罗拉公学的主修课程深奥晦涩,延伸的学业要求和顶尖大学的学术目标不相上下。
    苏梅尔教授讲着课,视线扫过大部分同学桌面上的电子设备,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能进入奥罗拉公学的男生都不是庸才。
    他们智商高超,傲慢又难搞,几乎不会有人认真听课。
    苏梅尔教授的视线转了一圈,看见了个低头看书的同学。他眼前一亮,瘦小的身体挤过过道,看向林砚桌面上写好的思维导图,满意的点了点头。
    苏梅尔来到林砚的身后,定睛看向白纸上的内容——基因学第一册的内容。
    苏梅尔教授无话可说,唉声叹气的继续授课。
    林砚并不知道他已经被教授当成了反应迟钝的笨蛋。
    林砚每做一件事情时,都会全身心的投入,几乎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和议论。他理解并写完思维导图后,才发觉已经下课了。
    教室内更暗了。
    窗外狂风大作,似乎还有一场雨雾即将降临奥罗拉。
    徘徊在室内的人影焦躁的翻看著书本,书页如散落的蝴蝶般纷纷扬扬,挂在墙面上的时钟“啪嗒”的转着圈,安静又躁。动。
    林砚平静的收拾着桌面上的课本。
    自他身后的影子忍受不了的扩大、延伸、扭曲,同林砚落在桌面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林砚眉梢微动。
    他站起身,两指松垮的按压住来人的腕骨关节,冷淡道:“有事?”
    窗外积攒了一天的雨雾还是落了下来。
    电闪雷鸣里偶然落下的白光透过玫瑰窗散落在林砚眼尾氤氲出的红意,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
    林砚的呼吸都未曾乱过一分。
    可被林砚箝制住的棕发同窗脑海大片空白,棕发同窗是双相情感障碍,牙齿焦躁的咬着口腔,略微粗重的喘息着,慢半拍的问:
    “你…你有……联系方……”
    “哐当”一声。
    门被大力破开。
    七八个落汤鸡霎时打断了话茬。
    为首的红发男生胸前别着枚粉色胸针,湿透了的发尾狼狈的垂在高眉深目上,深重的视线扫过室内,黏在角落里的阴影上,像是发现妻子出轨似的暴怒,牙齿打颤道: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奥罗拉公学阶级分明的原因之一便是,
    上到贵族下到特优生,校服前都别着枚胸针,胸针的颜色分别是赤红、粉色、嫩绿、灰色、蓝色、紫色、咖色、黄色、黑色、白色。
    f4四位大少爷的胸针是赤红。
    特优生的胸针是白色,其余贵族的胸针按照家族势力在中间八种颜色里徘徊。
    林砚从善如流的抱著书跟着人流准备离开。
    他刚路过红发男生。
    棕发同窗突然被人影踢倒在地,室内太暗,有人似乎重重的碾过棕发同窗的手腕,轻蔑的用英伦腔道:
    “就凭你?”
    林砚无意识的蹙了下眉。
    身前一只手挡住了林砚的动作,红发男生怒瞪着林砚,气急败坏:
    “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砚莫名其妙的看向红发男生。
    林砚一时忘记男生究竟是谁,他沉默几秒,神情冷淡,眼神无辜。
    似有粘稠的、阴湿的视线笼在林砚的身上,黏过他裸露在外的面颊和手腕,妄图以这种方式将人永远标记。
    就在林砚想要红发男生给点提示时。
    他不经意的看到守在门口黑发褐眸的东方面孔时,大梦初醒,弯了弯眉眼,恶劣的反问:
    “我骗你什么?”
    林砚总是冷着一张脸,他不喜欢笑。
    可林砚笑起来时。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水波荡漾,倒影出眼前的人影,催眠似的,勾得人神魂颠倒,五迷三道。
    不久前的雪松林。
    就是这样一个信号,让男生们下意识的跟着林砚的话走。
    林砚只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啊,他出院了。】
    众所周知,校医院只有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刚好紧邻着三区雪松林。
    出了院的林砚只能淌过这片足以让人迷失方向的雪松林。
    男生们本来就是来找林砚的麻烦。
    奥罗拉美人数不胜数,他们会绅士的问美人路。
    林砚长了张不会说谎的冷淡美人脸。
    他们胸前别着象徵着权势和地位的胸针,根本没想过美人会说话,也绝对不会放过林砚。
    他们在雪松林找了半天林砚。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男生们诡异的遇到了奇怪阴森的爬行动物。
    天有绝人之路。
    他们疯跑着逃窜出雪松林。
    奥罗拉又下起了暴雨。
    泥土松软,路面泥泞。
    爬行动物粘腻的躯体,鬼影森森的枝桠。
    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幸好常年的贵族军事训练让男生们从爬行动物的追捕中捡回一条命来。
    恐慌绝望接踵而至。
    男生们恶狠狠的掏出手机联系父母——奥罗拉有学生私自养大蛇。
    可还没联系上父母。
    男生们看见了匿名论坛上的爆火帖子——那张被小丑们冠以“helen of troy-like beauty”的照片,根本不是什么绝世的瑰宝,而是骂遍整个公学的令人极度厌恶的特优生林砚。
    男生们意识到,
    他们被戏耍了。
    被美人,被讨人厌的林砚戏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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