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谢昭就像在考场上还有10分钟就要交卷了,但还有大半面试卷没有写,自己的小抄已经被收走,而监考老师就站在她旁边盯着她。
    红点在她的衣服上滑来滑去,她的脸色依然平静,但是小腿已经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谢昭的脑子逐渐开始混乱。
    牌面的数字在她脑海中开始变成一个个巨大的红色扭动的怪物,手拉着手围绕着她跳舞。
    “快点下注啊,磨磨蹭蹭地等什么呢?”面具人催促到。
    谢昭的脑子依然被数字怪物包围着,转得她头晕眼花。
    哭声,祷告声,枪声,她的脑海逐渐变得空白。
    她颤抖着手,摸到了桌上的碎玻璃。
    “你干什么?”铜面具人往后半退了一点,所有枪口对准了她。
    谢昭举起碎玻璃扎向了自己的腿。
    她想让剧烈的身体疼痛使迫使自己恢复清醒。
    计数现在达到了一个极高的+6,她计算出。
    她着看向江慈,他的睫毛轻轻地缓慢眨动。
    六下。
    没错,他计算的也是6。
    all in 谢昭推了自己所有的筹码,她赌上了自己所有的筹码。
    “如果输了,你这一轮就该死了哦。”面具人说。
    江慈拿到了3和6,总点数9。
    谢昭拿到了5和ace,16点。基于高计数,预计高牌的出现概率大,他们都选择要牌。
    江慈拿到了king,总点数19点。
    谢昭也要牌,得到9,总点数15点。
    她再次要牌。
    谢昭的心脏在狂跳,江慈,面具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她的身上,她的最后一张牌是拿什么?
    她牌面翻开是6,总点数21点,成功拿到黑杰克。
    庄家的明牌是8,暗牌是2,总点数10点。庄家要牌,拿到一个9,然后是一个ace,总点数20点。
    这一局她赢了。
    突然铜面具人站起身,将桌上的所有筹码全部推翻在地上。
    “这个游戏不玩了,你们算牌作弊。”他说,“玩这个游戏呢,对你们这种高材生有利,不是个全凭运气公平公正的游戏。”
    谢昭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还有恐惧。
    “你应当讲信用,我们赢了就放了我们。”江慈说。
    “有枪的人不需要讲信用,先生。”
    “但是呢,你们也不要担心,我现在并不会杀你们,我们再来玩一个真正公平公正的赌局。”
    “这一次呢,我们玩转盘。”
    轮盘赌也是赌场中的常见游戏。
    转盘的赢率为-2.7%。谢昭的脸色白了白,其实也可以计算,如果用物理公式计算轮盘游戏的话,可以把赢率拉为18%。
    但是得用工具激光器这种可以测量小球加速度,初速度的东西才好算。
    她竭力保持镇定,如果轮盘旧的话,会好算很多,无论如何能算就行。
    “轮盘吗?这里哪有轮盘啊?”江慈说。
    “当然有喽,”面具人拿出一把枪拍在桌子上,“俄罗斯轮盘啊。”
    与所有的赌局都不一样,俄罗斯轮盘赌用的是左轮手枪,赌的是人命。
    左轮手枪的6个弹簧中放入一颗任意旋转。玩家们拿着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班级,中枪就是死,自然是输。活下来的则是赢。
    谢昭的脸毫无血色了,这下是完全计算不了的,生与死概率相同。
    “来,请检查一下。”铜面具人给他们看左轮手枪中的6个弹槽,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亲手放入了一颗子弹,开始旋转转轮。
    啪,他关上转轮。
    “女士优先。”他微笑,把枪递给谢昭。
    谢昭颤抖的手握住了枪,她猛地抬起枪口,抵住了面具人的眉心。
    面具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开吧。”
    谢昭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第1发是空的。
    “轮到你了小姐。”面具人笑道。
    “不要让她赌。”江慈说,“我来陪你。”
    “不可以贵客。你没有这个资格,”面具人对他说,“还有如果你再敢废话一句,我现在就开始杀人。”
    他抬手就是一枪,随手击中了一位客人,尖叫声四起,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
    “不要说了。”谢昭轻声对江慈说。
    现在反正不赌也是死,赌也是死。
    她秀长的凤目闭了起来,拿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那就赌吧。”
    刚才转轮转了几圈她回忆。
    第2枪无事发生。
    谢昭把枪递回去。
    面具人拿枪向自己的头开炮。
    空枪。
    第4枪显然中枪的概率增加了。
    谢昭闭着眼按下了板机。
    空枪。
    第5枪面具人麻利地开枪依然是空枪。
    他微笑着把枪递回给谢昭,这下中枪的概率为100%。
    最后一枪一定有子弹。
    谢昭握住枪,她抬手想杀死面具人,就算她要死也一定要拉他下去垫背。
    所有半自动步枪全部高举向了人质。
    江慈一把夺过了她的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最后一枪,我替她赌。”
    “不要开!”谢昭和铜面具人同时大喊。
    “最后一枪有子弹!里面有子弹啊!”
    “你疯了,快放下枪!轮不到你死。”铜面具人说。
    “我知道有子弹。”江慈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好像有碎金子在闪光。
    他握着枪的手修长漂亮,非常稳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一动也不动。
    “如果你要杀任何一个人,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我是死在你的枪下,看看你的老板会不会放过你。”
    “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不可以杀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这里的客人还是这里的服务员,管家,司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你不可以杀他们任何一个。”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平和,像没有丝毫波澜的水面。
    江慈在威胁他。
    江慈赌上了自己的命,威胁他放过其他人。
    谢昭的手在疯狂地颤抖。
    “放下,放下枪。”她的嘴唇也在颤抖。
    这个铜面具人是个彻底的反社会,这种人的行为是无法预判的,说不定他等会儿饮弹自尽都有可能。
    隔着黑洞洞的枪口,他们对视,眼神锁在一起。谢昭对他摇头,他只是嘴角牵了牵,让她不要害怕。光印在他脸上,像有些过曝的老照片,有种瞬间成为永恒,诀别的美,美得令人心惊。
    “你为了爱情,要替这位小姐去死也就算了。这些人?”面具人指了指那些缩在墙角穿着花衬衫的巴拿马服务生。
    “你要替这些低贱的人去死?”
    江慈根本就不通他们的语言,他们都无法交流。谢昭心想。
    躲在角落的服务生们抬起了黑漆漆的脸,绝望地看着江慈,还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之间隔着大西洋,欧洲大陆和北美山脉。
    在这个新世纪他的身份依然是贵族,他家族的血脉追溯回去在都铎王朝是王室血亲,现在他要为了压根不认识的印第安人,非洲奴隶的后代去死。
    江慈站在阳光当中,他的发丝在光中燃烧。
    “放过他们,不然我就开枪。”他的枪口对着自己,一字一顿。
    疯了,真是个疯子。谢昭拼命摇头。
    她从未见过这么疯的人。
    谢昭一生当中到现在遇到的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个人是无条件对别人好的,除了她姐姐对她好。
    可也是因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这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江慈的朋友,江慈把约翰当朋友,可约翰只是拿他当人质。
    江慈愿意为了她,一个他的敌人,一个把他工作搞没的,他最看不惯的资本家女人去死。
    也愿意为了这一屋子毫不相干的人,甚至语言都不通的服务生去死。
    真是个神经病。谢昭心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有泪好像滑了下来。
    大概是太阳太晒太刺眼了。
    “好了,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你放下枪吧。”威胁起到了效果。
    他们必须确保江慈的安全,如果江慈死了他们无法交代,而得罪老板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多得是求死不能的酷刑。
    旁边的人立刻把江慈手上的枪夺了下来。
    谢昭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双臂死死地缠着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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