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完之后又到消防栓前面拍。
    餐厅里人手不够,没有人注意她。
    墙上贴着卷边的福字,空调挂机上挂着很旧的红灯笼。
    厨房门口,蔬菜等食物原料就直接堆在桌上,有两人在摘菜。
    谢昭又绕到桌前和正在摘菜,不会讲英文的老爷爷聊天。
    江慈意识到这里又是谢昭的战场,她不是来吃饭,是在等她的敌人。
    谢昭收集完信息转过身,餐厅不大,她几步跨到了收银台前,墙上写了几个大字,只收现金。
    她先拍照留证据,然后打算先付了饭钱。
    收银的人告诉她江慈已经付过了。
    这个人机票钱都是硬凑出来的,这种时候了还非要讲不能让女士买单的绅士风度。
    有点傻,谢昭心想。
    她回头看,江慈也许是疑心碗筷不干净,正反复用热茶洗餐具。
    餐厅里没有禁烟,烟雾缭绕。
    服务员大婶正用带着闽南口音的英语与客人们辩驳着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的飘起了细雨,雨丝飘荡的玻璃门帘上,水珠凝固在上面,反射着街对面霓虹灯的光影。
    江慈穿一件宽松的黑色薄衫,一阵风涌进来,宽松的袖口被风吹得鼓起,衣袂翩翩。
    在这乱七八糟的背景中,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捏着廉价的餐具,举止竟像春水煎茶。
    他手中塑料感的白色茶杯好像变成了白色骨瓷,无端得贵了起来。
    餐厅里喧嚣嘈杂,夹杂着闽南语,英语,还有电视里放着老套的歌。
    可就因为他坐在那里,所以这背景音突然变得像比尔埃文斯的爵士钢琴曲。
    蓬荜生辉,谢昭头一回见到夸张的词语有现实的用法。
    江慈从这乱糟糟的小餐馆中,向她望了一眼。
    他的睫毛在光下偏向金色,眼睛揉进了更多的碎光。
    他就要走了,就在这顿饭结束之后。
    他们还会再见吗?
    她又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江慈想要离开可不只是什么因为母亲生病,而是碍于身份,想和她划清界限。
    他体面地找个借口给彼此告别,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他会回美国来,会回到检方那里去,但不会回到她身边。
    因为他早已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表白,坚定地止步于友谊。
    他恐怕并不想再见到她。
    谢昭有些惘然。
    她一直是一个自信的,坚定的,不管瓜甜不甜都要强扭的人。
    但有些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谢昭从前在一个雨夜抱回家一只小小的流浪猫,那个时候她已经很有钱了,她很喜欢它,给它用很贵的东西。
    可是猫不喜欢。
    它一直想要出去,想要到外面去玩儿,想要永远地到外面去继续流浪。
    谢昭很生气,怎么会有猫不愿意当家猫呢?当家猫多舒服呢。
    不管它愿不愿意,她就要养。
    但是猫坚决得反抗她,又是整夜地叫,又是看到她就挠她。
    后来它最终逮到机会逃走了,毫不留恋的。
    谢昭看着它的空碗心想,你既然不识抬举,就到外面去过苦日子吧。
    可是有一天她又在街上看见了它,它的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刚和其他的猫打过架,但是神采奕奕。
    它也看见了谢昭,它认出了谢昭,它对她轻轻的喵了一声算是打招呼,然后猫走到她旁边绕了她一圈最后迅速地跳进了灌木丛里,无论谢昭怎么呼唤,它也再也不肯出来。
    它并不后悔,它仍然不想跟她回家。
    就算她再有钱,她愿意给它再豪华的环境,它仍然想要在野外。
    菜已经上了几道。
    谢昭走过去,缓慢地坐下来。
    江慈正垂着眼帘,专注地拿筷子把盘子里她不吃的花椒挑出来,他记得所有关于她吃东西喜恶的细节。
    她该强留他吗?
    谢昭其实也有些迷茫。
    那一天江慈拒绝她时说的那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一点道理吧。
    江慈认为她并不爱他,只是征服欲。
    好吧,她承认他们相处的时间这么短,她的确没到爱的地步,也的确夹杂了那么点算计。
    可是谢昭非常确定自己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很喜欢他,可是江慈并不知道,或者并不相信。
    男性在谢昭的眼里就是劣等y染色体,非常低等的生物,就算长得再帅,再漂亮的男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玩意而已,她从来都看不起他们,从来都没法尊重他们。
    所以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喜欢他们中的一个。
    但是江慈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把他看作劣等生物,她把他看作与自己一样平等的人。
    谢昭对于他是有尊重的。
    一开始她的确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聪明有趣,与人斗其乐无穷,对于喜欢斗争的谢昭来讲,他是一个很好的猎物。
    但是后来他们困在巴拿马,当他们被□□包围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把逃生的机会留给她,保护她,毫不犹豫地拿枪指着自己,救下她和其他人质,还有在雨林里面他们的共患难,回到这里,他替她作伪证,帮她把父母关到牢里去。
    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把他看成猎物了。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上位者看待金丝雀的喜欢,而是人与人之间平等的喜欢。
    谢昭其实从未体会过真正的,健康的,正常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恶心的父亲和弟弟,还有姐姐所遭受的一切,职场中无时无刻不得经受的性别歧视,谢昭极端的成长经历让她自然地对男性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和蔑视。
    别的女孩子在青春期时体会到的那种怦然心动,那种小心翼翼喜欢一个男生的感觉,于她而言,这种体验迟到了十几年。
    坐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某一个瞬间,她并不是叱咤风云的金融巨鳄,而只是一个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其实她也并不知道怎么和江慈正常的相处,因为她并未体验过正常的健康的恋爱是怎样的。
    江慈坐在顶灯下,一点也不柔和的白光直直的打在他脸上,可是他高度立体的轮廓扛住了这死亡光线。
    他的领口松松垮垮的,家常的衣服,家常的菜。
    他们这样面对面坐着,简直就像一次普通的约会。
    谢昭拿着手机,假装自己在看文件,实际上偷偷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对面江慈的照片,然后她赶紧切到其他界面。
    她的心怦怦乱跳,比窃取商业机密还要紧张。
    谢昭的眼睛描摹着他高挺的眉骨鼻梁,一遍又一遍。
    她喜欢的人就要走了,他已经明确地说过并不喜欢她,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谢昭心里突然生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失落。
    而对面正专注布菜的江慈看都没看她一眼。
    强留没有意义,人心是强留不住的。
    见谢昭一动都不动,江慈总算抬起眼睛看了她。
    “这个排骨还挺好吃的,你快试试吧。”他很开心地对她笑。
    还真笑得出来,谢昭生气。
    马上要走了,你就这么高兴吗?
    可以逃离我了,你吃饭都香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饭桶!
    这傻子对于她的心事一无所知。
    好像为了离别而不舍的从来只有她一个人。
    谢昭皮笑肉不笑:“这粤菜,你吃得惯啊。”
    “吃得惯,吃得惯。我小时候经常吃。”江慈笑着说,“我出生在香港。”
    “那你会说粤语吗?”
    “只能说一点点吧,毕竟5岁之后就回英国了。”他说。
    “那你说一句我听听。”谢昭低眼看着他。
    “你要听什么呢?”江慈问。
    “我好想你怎么说?”她的目光缠住他的。
    “不会讲。”江慈避开她的目光,耳朵有些发红。
    “那我好喜欢你呢?这句这么简单,你总会说吧。”谢昭笑道,仍然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会。”江慈脸上波澜不惊,筷子一直在夹排骨,可惜夹的都是空气。
    “是不会讲还是不敢讲?”她笑问。
    “真的不会,我妈是英国人在家里大多是讲英语。”江慈战术性喝水。
    “对了,你妈妈既然生了重病,经济紧张的话,为什么你爸爸不付医药费呢?”
    谢昭好奇道:“据我所知,你和以撒的父亲还是挺有钱的吧。虽然说离婚了,毕竟是孩子的母亲,他不去探望一下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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