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想下车招手。
    那出租车却像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了。
    一张黑色的伞移动过来,先将两位女士依次接到了车上。
    “请您小心头顶。”这司机竟是个高挑英挺的年轻人,他微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护住简的头,请她坐进车去,好像她不是一位普通乘客,而像是什么伯爵夫人。
    他动作优雅从容,说话是一口英腔,简脸一红。
    这狂风暴雨中突然从天而降的年轻人,简直不像纽约出租车司机,而像某个城堡管家。
    “今天运气还真算不错,麻烦您尽量开快点。”谢昭一心想着赶紧冲过去找陈庆谈判,她脑子里重要的事情太多,倒没有注意司机优雅与否。
    而江慈理所当然地半靠在后座,好像交通瘫痪的暴雨夜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抛锚了,就该突然遇到出租车一样。
    这两个奇人,简心想。
    “没问题,女士们,先生。请你们坐好扣紧安全带。”
    尾灯一亮,车子优雅地游入雨幕当中,像一尾鱼。
    不断有雪白的闪电劈在路上,车子悠然绕过。
    细密的雨点狠狠砸在车窗上,雷声滚滚,司机轻松地转动方向盘,车里放着轻快的爵士乐,仿佛现在外面并不是雷暴雨天气,而是晴空万里。
    车在雨幕中平稳地前进,前进。
    简有种错觉,好像他开的不是出租车,而是宾利。
    依然是一路畅通,居然没有见到一辆其他的车辆,好像之前车里广播里的警告是警告另一个世界的乘客。
    没人觉得奇怪吗?
    简看向谢昭和江慈,可谢总忙于自己的公务,眼睛完全没离开过手机。
    而江慈依然是一脸淡定。
    “我饿了。”江慈突然说。
    他这么一说,谢昭也感到饥饿,她晚上几乎没有吃东西。
    “我等一下要去买点东西吃,给你们也带点吧?你们吃什么?”
    简摇头。
    老板在工作,她才没那么厚脸皮还要吃夜宵。
    “帮我买点吧,你们看着办就好,我还有事要忙。”谢昭重新回到手机上。
    “外面下了大雨,附近也很难买到吃的东西吧。店这么晚基本都关门了。”简说。
    “应该会有开门的吧。”江慈在手机上看着。
    “谢总家里的厨师是之前在米其林工作的,这是最起码的标准。”简哼了一声,“你不要拿什么随便路边便利店的东西给我们谢总吃,外边的食物有安全隐患可能会造成谢总的健康问题。”
    我才是跟了她多年的首席助理,你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应该对前辈尊重一点。
    简的眼睛斜了他一下。
    江慈没有理会她的挑衅,非常虚心地点点头。
    “其实这样的雨夜真的很想喝一碗热馄饨啊。”谢昭从手机上移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灰色的雨幕。
    在她还在中国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高中,摆脱了父母,和姐姐在一起。
    下了晚自习的雨夜,姐姐会打包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给她。
    很便宜的,她记不得是3块5还是4块5,反正再加一个溏心蛋卧在上面,飘着葱花。
    这样湿冷的夜晚,和姐姐并肩坐在小小的饭桌上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出租屋里吊着的灯,有时候一闪一闪,有蛾子飞在灯泡上面。
    这段日子没有父母折磨她,也不像十七岁后她费尽心机向上爬每天都活在斗争当中,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平静快乐的时光。
    “谢总想喝的是云吞吗?我马上订。”简赶紧问。
    “不是云吞也不是抄手,是那种皮薄薄的,扁扁的,肉很少的那种馄饨。”
    “不必订啦。”谢昭说,“来到这里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也从来都没有想去吃它。”
    她山珍海味早就吃腻了,现在只讲究健康饮食。
    只不过突然在这个湿冷的雨夜,她很饿,关于热气腾腾的,物美价廉,满满满葱花的馄饨,突然浮现在她的心中。
    “我们到了。”司机说。
    车已经停到陈庆的公寓楼下。
    “请你等一等我们,打着表我们钱照付。”简说。
    *
    来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亮片短裙的金发女孩儿,她喝得醉醺醺的。
    她压根没问他们是谁,来干嘛,就把门打开然后自顾自地走开了。
    陈庆的公寓里此时闪着蓝光紫光粉光简直像是夜店。
    谢昭一进去就被酒瓶子拌了一下。
    屋子里放着超大声的音乐,震耳欲聋。穿着非常清凉的姑娘们拿着酒瓶子扭来舞去。
    “看来有人很颓废啊。”江慈叹气。陈庆这颗弃子现在是整个自暴自弃。
    他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终于在室内游泳池找到了他,陈庆躺在游泳池里,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姑娘站在游泳池中,往他身上倒酒。
    几人嬉笑着。
    “陈庆先生。”谢昭站在他面前喊他。
    陈庆像没有听见一样,依然沉醉地笑着。
    谢昭夺过姑娘们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砸。
    玻璃碎裂的声音敲醒了他。
    陈庆从泳池里露出脑袋,盯着谢昭盯了一会儿,好像大梦初醒一般。
    “你们怎么来了?”
    “欢迎欢迎。要喝酒吗?”他露出了痴痴的笑,之前的敌意没有了,但简直像个痴呆一样。
    陈庆现在是她最重要的棋子,可是痴呆当不了棋子。
    “你还认得我们吗?”江慈蹲下身。
    “当然啦,你是表弟嘛。啊不对,你是伪装成我们表弟的检察官。”陈庆说。
    “你是谢总,是我弟弟陈彬浩的好朋友。”
    他笑着笑着突然又发怒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怎么搞到一块儿了?你们来干什么?又要来害我吗?”
    “我们从来都没有害过你,害你的一直是你的弟弟陈彬浩。”谢昭也蹲下来,“我也并不是他的朋友,陈庆先生,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
    陈庆怒了一会儿,又笑了。
    “随便吧。我没有敌人。”他揽过旁边一位金发女郎,两人旁若无人地抱在一块儿。
    “你的弟弟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ceo位置,而且还欺骗你的父亲,让你的父亲敌视你把你赶出家门,难道你就不想报复他吗?”
    谢昭蹲在泳池边,苦口婆心地说:“你的能力一直比他强,你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凭什么是你落到这个地步呢金发女郎躺到陈庆怀里,两人当谢昭是空气,开始吻。
    “现在乐乾集团出现了大震动,你没有看到新闻吗?陈彬浩殴打他的未婚妻,这个丑闻曝光他这个ceo是当不下去了,这是你回去的好时机啊!”
    陈庆头扭到左边,谢昭跟着他到左边。陈庆头扭到右边,谢昭跟着他到右边。
    “关我屁事呢。”陈庆的嘴总算从金发女郎的嘴上离开。
    “谁当ceo都与我无关,家族企业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关心。”
    谢昭本想之前对陈庆的打击可以瓦解分裂他们,让他们父子三人彻底地敌视反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倘若从家庭内部分裂,就一定能衰败。
    可她没有料到这点打击居然让陈庆一蹶不振。
    这个男人的抗压能力太低,打击一下就彻底缩了回去,成了一个沉迷酒色逃避失败的浪荡子。
    可她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得在天亮之前说服他,让他重振旗鼓站在她这里,然后把他父亲和弟弟的罪证乖乖交到她手上。
    “爸看不起你,你弟弟看不起你,你后妈看不起你,他们眼里你就是个窝囊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现在就真打算当烂泥随了他们的意?”谢昭扯着他耳朵喊。
    “烂泥?”陈庆嘻嘻笑着搂过另一位棕皮肤的女郎。
    “你是不是烂泥?”他轻轻刮了刮怀中女郎的鼻子,两个人笑作一团。
    他这副鬼样子对谢昭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如果她拿不到陈庆手上的把柄,明天她依然会非常被动。
    她必须拿到陈彬浩父子的罪证,才有足够的筹码可以跟他们谈判。
    “谢总。你别在这白费力气了。”陈庆此时左拥右抱,“你们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我欢迎。你们在这儿想怎么喝酒怎么玩乐都行,但是公事免谈。”
    两位女郎妖娆地躺在陈庆的肩膀上,嘲讽地看着谢昭。
    “你的母亲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慈轻轻地开口了。
    “陈彬浩胜利了,就是陈彬浩的母亲胜利了。他战胜了你,就像他的母亲战胜了你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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