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脑子里迅速浮现一段记忆。
    母树结完孩子后,会结一年奶果。这一年,孩子吃奶果就行!
    老天奶!
    这是什么管生还管养的母亲树!
    林染扭头看向院子里的母树,这样的大旱之下,也没人浇水,母树依然郁郁葱葱。
    记忆里,母树好像从来不需要人管。不分寒暑,从来都是枝繁叶茂,欣欣向荣。
    而梁国为鼓励百姓养孩子,孩子一岁到三岁间,能从官府领米粮补贴!孩子吃饱还能给大人几口的补贴!
    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靠养孩子也能勉强不死!
    林染神情恍恍惚惚。
    她还纳闷呢,梁国动不动就要打仗,靠什么维持人口。
    靠的是相对应的鼓励人口政策,每年都有大量的新生儿诞生。
    靠的是梁国女子信仰母树,认为死后灵魂会回归母树,打起仗来,悍不畏死。
    梁国国土并不富裕,所以,没有哪个国家,会和这样全民都会拼死的国度,打大规模的仗。
    所以,这才是奇异的女儿国,能在重重包围下,一直存在的原因么!
    阿染在家吗?
    林朝霞刚走没多会,门口传来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
    在。林染应了一声,从厨屋出来,谢韵仪跟在她身后。
    柳芽左手拿着三尺布,右手提着一小袋黄豆,阿娘让我来换点肉,这袋黄豆你看能换多少?布是给你成亲的贺礼。
    这差事是柳芽特意抢来的,早上林春兰拿了肉去她家,一个劲的夸儿媳妇多好多好:长得好又识字,懂得多还不怕苦,病刚好就陪着林染进山
    巴拉巴拉,给这新媳妇夸上了天,至少说了八遍阿染有了个样样都出挑的好妻子!
    柳芽不服气,她才是柳树村当之无愧的一枝花。论相貌学识,村里就没一个配得上她的,阿姐也说要在县里给她寻摸妻子。
    林染确实长得俊,身形高挑,胳膊有劲,村里姑娘们都喜欢。可林家太穷了,林染又没读过书,她从未考虑过林染。
    不过林染从前偷偷看她的眼神,她还挺受用的。
    这会怎么说呢,虽然她不想要,但归了别人,这别人还哪哪都好,她就忍不住要来瞄一眼。
    这就是你媳妇吧?叫阿清,听说从前当丫鬟伺候人的?柳芽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谢韵仪,轻蔑的撇撇嘴,麻杆似的,还破了相,也就皮子白一点。
    她四下扫一眼破旧的堂屋,露出了然的神情:不过,你家穷,多个干活儿的也成。
    谢韵仪呆了呆,红了眼眶,贝齿咬着唇,绞着双手,飞快的扫林染一眼,委屈巴巴的低下头。
    林染看看怯懦无助的戏精,再看看对面下巴高高抬起的中二姑娘,面无表情的从筐里扒拉一块肉出来。
    顿了顿,再搭一块猪心,递给柳芽:这块肥瘦相间的衬你,猪心送你好好补补。
    谢韵仪惊讶地抬头,又迅速低下,拼命忍着笑,还是止不住肩膀颤抖。
    这姑娘身材凹凸有致,林染拿块猪肉说她肥瘦相间,再送块猪心,暗讽她缺心眼子,心坏了。
    大好的日子跑别人家,对着新人大放厥词,可不就是得补补心嘛!
    柳芽呆了呆,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抬手气咻咻的指着林染:你,你
    她气得满脸通红,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跺了跺脚,手里的麻布和黄豆一扔,肉也顾不上拿,重重的哼了声,转身跑了。
    谢韵仪幸灾乐祸的抬头望一眼,看背影,那姑娘正边跑边哭呢。
    林染淡然的朝厨屋喊一嗓子:阿妈,刚才柳芽来换肉,忘了拿肉就回去了,一会你给送过去吧。
    话音刚落,柳芽又气呼呼的跑回来了:肉拿来,不要刚才那块,心留给你自己吧!
    第17章 阿染喜欢的人哦
    她空手回去,怎么跟阿娘说?
    没她前面讽刺林染媳妇的那几句,林染那两句压根听不出是在嘲讽她。肥瘦相间的肉是最好的肉,送一块心,是林染实诚。
    也就是衬你这两个字不好听,但林染一个没读过书的,用不恰当词再正常不过了。
    阿娘说不定还要笑话她,阿染眼里肥瘦相间的肉,是难得的好东西,阿染这是夸你呢!
    可恶!林染那副微微笑的表情,明明就是在讥讽她!
    看,她边上的小媳妇也在笑她!
    两个穷鬼过一辈子苦日子吧!柳芽气急败坏的留下一句骂人的话。
    头也不回的跑了。
    林秀菊从厨屋出来,忙问道:柳芽这是怎么生气了?
    林染面不改色:刚才有苍蝇嗡嗡嗡,她骂苍蝇呢。
    林秀菊左右瞅瞅,没看到有苍蝇:那你们在这赶赶,夏日里的肉格外招苍蝇。
    谢韵仪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秀菊摇摇头,她不懂读书人骂苍蝇的方式,也没觉得哪里好笑,继续回厨屋收拾。
    今儿有人空手来的,也有拿了黄豆或是茄子、瓠瓜、冬瓜当贺礼来的。上午还换出去几块肉,都是拿黄豆来换的。
    老天总不能一直不下雨,下场雨就能再种一茬黄豆,赶在冬日前收,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不缺这东西。
    就是吃多了涨肚难受,能活命,但也不能全拿它当粮食吃。
    好半晌,谢韵仪笑够了,歪头瞅着林染:阿染喜欢的人哦?
    林染神情淡淡:听她念了几句诗。
    阿妈阿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带着我从县里回来的时候,阿妈阿娘一路上都在说你的事呢。
    谢韵仪学着林春兰的语气,哎,满村的小姑娘们都喜欢阿染,偏阿染喜欢柳芽。柳芽也就是识字,相貌性子都不出挑。
    说完,她眨巴着眼盯着林染,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探究:阿妈阿娘口中的阿染,和我面前的阿染,差别大得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呢。
    她认识的林染,谨慎理智,绝不会因为从山上担水,给自己累得差点病死。
    更不可能暗暗喜欢一个,心智不成熟的村里姑娘!
    林染睨她一眼:你在外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和我面前狡猾刁蛮的大小姐,差别大得也不像是同一个人呢。
    我狡猾刁蛮?谢韵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大小姐做派?难道我还不够诚恳老实、任劳任怨?
    林染语气平静:我没读过书,可能用词没那么准确。
    谢韵仪:
    她哼了声,嘀嘀咕咕:没读过书,一张嘴就比御史的嘴还毒。等读了书,开口就能气死人吧。
    大小姐诚恳老实、任劳任怨,会缝衣裳的吧?林染指着桌上,林朝霞送来的那匹布,我去后屋给你拿针线。
    一根针一百文,五斤麦粉的价,还容易断。针线盒跟纺车、踞腰织机一样,是家中的金贵物,不用时锁在后屋。
    后屋是林家唯一一个门上挂锁的房间,林染从林春兰枕头底下取来钥匙,谢韵仪好奇的跟在一边。
    林染的神仙厨屋都没避着她,谢韵仪觉着,她都是林家媳妇了,这个家没什么是她不应该知道的。
    门打开,踞腰织机摆在木桌上这是林家唯一一个砖瓦建造的房间。木头做的金贵物件锁在里面,不容易被老鼠、狸猫咬坏抓坏。
    锄头、镰刀这样贵价的铁制品,摆放在墙边。
    谢韵仪环视一圈,兴致勃勃的问,盖一座咱一家人住的砖瓦房,需要多少银子?
    没了性命之忧,谢韵仪顿时觉得家里哪哪都得换。
    身上的衣裳太粗糙、房间一股泥土味儿,铺在床单下的秸秆扎人,草鞋磨脚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赚钱,眼珠一转,心里快速思量能不引起侯府注意的方子。
    你别瞎琢磨了。林染瞄她一眼,轻描淡写,能赚钱的方子我有的是,在你考取功名之前,咱家只能靠勤劳赚点小钱。
    谢韵仪心理的疑惑更甚,阿染有掩人耳目的赚钱法子,为什么林家会这么穷?
    难道是阿染身上的大际遇,是这场大病之后才有的?仙人抚顶,阿染才懂得这么多?
    她猛地摇摇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听说仙人会法术,点石成金,没听说仙人还对各种赚钱方子如数家珍的。
    林染拿起针线盒,塞谢韵仪怀里:先缝两身衣裳。
    谢韵仪瞅瞅桌上的布匹,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针线,期期艾艾:阿染会缝衣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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