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落景星好像也不为所动,绛云溪瘪瘪嘴。
    都说患难见真情,看来她跟落景星的真情还差点。
    没人理会自己,绛云溪索性阖了眼,任由喉咙无力捶打。
    “爸,刚才护工有给溪溪喂水吗?”落景星看着仰在病床上的人,浑身还是红肿,熟透了一般。
    “拿棉签给她蘸了蘸。”落父回答。
    “嗯。”落景星点头,用手背试了下一旁杯子的温度,又添了些热水。
    “天热,溪溪喜欢喝水。”
    “你别忙了,她还没醒过来,等醒了再问她渴不渴吧。”落父站在一旁道。
    他当然也心疼绛云溪,只是觉得人现在还没醒,没有知觉,没必要多此一举。
    绛云溪听落父阻止自己喝水,瞪起眼睛想要抗议。
    只是刚才还能睁开的眼睛,现在却怎么睁也睁不开。
    我喝!我喝啊!快给我喝啊!
    绛云溪在心里呐喊,很怕落景星被落父说服。
    还好,落景星显然更懂她。
    绛云溪感觉到自己的唇角多了些湿润,棉签裹着的水在唇瓣上铺开。
    嗯,舒服一点了,再来点?
    绛云溪在心里嘀咕,希望落景星能看出她对于水的渴望。
    落景星又蘸了些水,抿在她唇边。
    绛云溪感受着水珠顺着唇缝流进来,甜甜的。
    好喝!甜!再多来点!
    落景星却停了动作,她仔细端详着绛云溪,蹙起了眉头。
    绛云溪感觉周围的场景又具象起来,她盯着自己眼前的人看,分出一些余力想,这个人怎么连蹙眉头都那么好看。
    “醒,醒了!”这是绛云溪第一次听到落景星真实的哭腔。
    虽然落景星也拍了不少哭戏,而且都很有感染力,但其实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掉过眼泪。
    她过早进入了成年人的世界,比同年纪的小孩要早熟很多,并不擅长用撒娇哭泣来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欲望。
    但是现在,她情不自禁哽咽,眼泪积攒在眼底,汇成一大颗滑下来,落在病床上。
    绛云溪感觉这滴泪压得被子变重了一些。
    “别哭。”绛云溪想抬手拂掉落景星的泪痕,才发现原来“抬手”是一个那么难完成的动作。
    她的全部力气梗在喉咙里,心脏被这份力气压得变形,扭曲成一小团,揪着人疼。
    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别哭”这两个音节,但其实她连嘴都没有张开。
    可落景星还是理会到了她的意思,她楷楷眼角,声线从颤抖中稳定下来:“我不哭我不哭,你别担心我。”
    绛云溪眼睛搭搭看着落景星,在心里扯了个宠溺的笑容,自恋落景星,是你别太担心我才对。
    醒来看见爱的人,明明很甜蜜才对。
    可绛云溪眼角却也掉下了一滴泪。
    她被这颗泪吓了一跳,那不像眼泪,像一坨冰疙瘩,滚到脸上,冰得她一激灵。
    随后便是持续灼烧的痛感,绛云溪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脸颊滚烫的温度。
    落景星慌慌张张拿棉签蘸去了绛云溪脸庞的那滴清泪:“你别激动。”
    说着不激动,可落景星分明更激动,手上使劲捏着那根棉签。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从外面进来,落景星被请了出去。
    *
    彻底恢复意识,再醒过来,绛云溪终于能正常发音,嚷着自己要喝水。
    落景星本想在病房里陪着绛云溪,但绛父绛母也在,病房里不能留太多人,她便自觉退了出去。
    衣局长等人已经落马,落父带的军队也收队了。
    病房外面,落景星一个人孤零零坐着。
    出于隐私和安全考虑,绛云溪病房在的这一层都清空了,整个走廊空荡荡的。
    落景星眉头紧锁,眼睛因为太久没睡而干涩。
    绛云溪昏睡的这一个多星期,落景星几乎没有离开过医院。
    现在人终于恢复意识了,她反而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正如衣局长所说,他这个级别,不好动。
    所以落景星去求了落父,才能使事情这么顺利。
    但其实也是冒了风险,如果证据不确凿,如果不能给这件事定性,落父可能会丢掉军籍。
    落景星不敢想,这中间有任何的岔子,结果会怎么样。毕竟……有蒲秋月这个前车之鉴。
    这些天落景星一直在自责。宴会结束后,绛云溪回了酒店。
    自己当时还跟她置气。如果陪着她回酒店,或者态度强硬点,让她回老宅,可能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楚生当年为救蒲秋月,被衣局长摔下了楼,外界却一直传楚生追爱不得跳楼自杀,蒲秋月也被冠上了杀人犯的名号。
    本是受害者,却被逼去了国外。施暴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还过得潇潇洒洒。
    落景星的手一颤。
    她想起小的时候,常安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拿一把菜刀到处乱捅,把自己划伤也不惜。
    原来……是这种感受啊。想要无视法律无视道德,拿起手里的刀挥向全世界的冲动……
    忍着这份冲动,落景星看向紧闭着的病房门,期望能快点见到里面的人。
    也许是期望太高,门真的从里面拉开了。
    “景星?”绛母探了探头,“溪溪想跟你说会儿话。”
    “哦,好。”落景星顿了一下,忙从长椅上站起来。
    她快步进了病房。
    “叔叔阿姨,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整了整情绪,落景星关照绛父绛母道。
    “好。”绛母叹了口气。
    落景星一直是时间管理大师,很少有疲态,但她现在脸上全是疲惫。
    “你也别太累了,溪溪现在有意识了,不用一直看着,困了你就眯一会儿。护工晚上也会过来。”
    “放心吧阿姨。”嘴上这么说,落景星却没有一点休息的想法,她恨不能每分每秒都跟绛云溪绑在一起。
    病房里窗帘紧闭,也没有开灯,有些幽暗。
    落景星坐过去,拉过绛云溪的手来。
    绛云溪的手还肿着,落景星不敢使劲,小心翼翼捧在手里。
    “想跟我说什么?”落景星往前凑了凑,贴近绛云溪。
    “落景星……你这个蠢猪……”绛云溪努力瞪了瞪自己红肿的眼睛,骂道。
    她声音太轻,不仔细听,听不出来是骂人的意思。
    听绛云溪骂自己,落景星反而笑了一下,脸上紧绷的肌肉松了松。
    “对啊,我是蠢猪。”落景星听绛云溪骂自己,心里的沉重反而变轻了。
    绛云溪轻笑了一声,肌肉随着嘴角扯动,微微有些痛意。
    “啊嘶。”绛云溪吃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你别乱动你别乱动你别乱动。”落景星已经没了理智,忙按住绛云溪,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你复读机吗?”绛云溪尽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群。
    落景星低了低头,欲掩盖自己的慌张。
    “你拿镜子给我,我看一下。”绛云溪醒过来之后,还没照过镜子。
    她能感觉到全身肿胀,像个发面馒头,所以很好奇自己现在的样子。
    “你确定要看吗?”落景星犹豫道。
    她贴心的给绛云溪掖了掖被角,又被绛云溪拿开。
    “热死了,不盖。”
    “哦。”落景星没有再把被子掖起来,绛云溪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去沙发那儿拿过自己的托特包来,从包里翻出一面镜子。
    “看之前我要跟你说。”落景星严肃看着绛云溪。
    “说啥?”绛云溪瞪了瞪眼,心里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她不会毁容了吧……
    “你现在身上脸上都肿着,不好看是正常的,过段时间消下肿去就好了。”
    “……”绛云溪眨了眨眼睛,不是毁容就好。
    “准备好了吗?”落景星拿着镜子。
    “嗯。”绛云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音节。
    她看着落景星把镜子朝向自己,调了调角度,镜子里照出人相。
    红到发紫的皮肤,充血肿胀的面颊,还有只留一条小缝的眼睛……
    绛云溪欲哭无泪,幽怨地转过了头。
    “好看。”落景星收了镜子,安慰绛云溪。
    绛云溪把头转向落景星,满腔怨念终于有了转移:“你眼瞎?”
    “我眼光最好了。”一双狐狸眼深情款款盯着躺在床上的红馒头,意有所指。
    绛云溪代入自己刚刚那张脸,佩服落景星居然还能有这么深情的眼神。
    “太丑了,啊!”绛云溪拉过刚才被自己嫌弃的被角,想遮住自己的脸。
    “真的不丑。”
    “丑!”
    “不丑!”
    两个人争执了一番,绛云溪最终认命,拿过镜子来又仔细巡视了一遍自己的脸。
    “这下好了,一个月别想见人。”绛云溪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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