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去打一角本地酒过来。六郎?张尾!”
    正在吃面的张德喊了一声亲随,结果就见这小子蹲门槛上看书傻乐。翻的是一本小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的,印刷质量居然还很不错。
    “张尾!”
    一巴掌呼在这小子的脑袋上,“你聋的传人?老夫喊你呢!”
    “嘿……啊?宗长,作、作甚?”
    “去,打一角本地酒过来。这里米酒听说不错,去,趁你四哥不在,多的钱赏你了。”
    “那不行。”
    一脸苦逼的张六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要这么干了,我能被四哥打出屎来。”
    “……”
    张德一脸的无语,“老夫在还吃面呢,你说个屁的屎尿!”
    “反正不行。”
    老张咂吧了一下嘴,他没有酒瘾,只是突然想喝一口温热的米酒。过襄城的时候,就听说汝水两岸的米酒算是别有风味,他之前在驿站几个大通铺外头转了转,还真是闻到了米酒的香味。
    热米酒的时候,气味是浓郁但又收敛的,香气不会冲,还带着点甜。
    而且之所以老张心动,是因为这他娘的好像还有桂花香啊。
    “妈的……”
    念叨了一会儿,张德有些无奈,亲随护卫小时候都挺听话的,让下水下水让上山上山,没想到人到中年,一个个还挺有坚持。
    这光景驿站院落里都是找了地方直接开吃的护卫,和张德吃得不同,护卫们有一半直接在驿站周围叫了吃喝。
    除了“盒漏”面之外,还有脆饼、煎饼、汤饺、煎饺、蒸饺……馅料大多都是素的,主要是为了填饱肚子。不过即便是素饺子,为了提鲜,有的加了猪油渣,有的加了虾米,还有加了咸肉丁的,口感层次一下子就提升了起来。
    光吃素自然是不行,行走江湖,没肉是万万不行的,不然能量不够。吃“盒漏”面的护卫,碗里就有两块红里带紫的肉块。
    不是腱子肉也是类似的好肉。
    “二郎,你碗里甚么肉?”
    老张咂吧了一下嘴,心说老子堂堂张氏宗长,妈的自己吃素面,护卫们吃荤面?这不合理啊。
    “宗长,是驴肉,卤的。”
    “还有卤味?”
    “那掌柜是东京人士,老家通济坊的,原本就是给京城酒楼提供卤水来着。眼下就是自己出来做事,倒不是本地人。”
    说罢,二郎张亢夹起一块驴肉,轻轻地咬了一口。
    松软带丝儿不说,看着就很有嚼头,而且不是嚼不烂的那种,这是卤到位了,里里外外的香。
    咕噜。
    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白面,再看看护卫们吃的……这不科学啊。
    “七郎,你……你吃的又是什么?”
    “牛、牛肉面……”
    吸……呼噜呼噜呼噜!
    一口面吞下去之后,七郎抹了一把嘴,“宗长,我这面不怎么好吃。”
    吸……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咕噜。
    你他妈不好吃你吃这么快?
    七郎吃的还真是牛肉面,牛肉是本地红牛肉。原本本地民风淳朴,自从首都人民来了之后,本地的红牛也学会了自杀。不是跳汝水寻死,就是找“汝水道”上的大型马车自杀,总之……死了的牛,就能吃了。
    如果是一般的牛肉,老张也不会眼馋,但他现在是真眼馋。
    这他妈是烤牛肉啊!
    烤了之后再烩入汤汁的牛肉啊,都不用看生牛肉什么模样,老张都能想得到它的油脂和瘦肉的比例,绝对是到位、合理。
    “卧槽……”
    张德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半晌道,“给老夫拿一把芫荽过来。”
    “宗长,你不是不吃芫荽么?”
    “老夫想自残,不行吗?屁话那么多!”
    “哦。”
    不远处七郎把不怎么好吃的牛肉面吃了干净不说,还顿顿顿顿把面汤都喝了,碗底留了一块油豆腐,应该也是卤味。
    “六哥,这卤的不好吃,你吃么?”
    “给我。”
    张尾把小说往怀里一揣,屁颠屁颠走了过去,张嘴就把一整块油豆腐叼在嘴里,吧唧吧唧就吃了个干净,一边吃一边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坐屋子里的老张呆若木鸡: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
    不多时,张尾把一叠洗干净的香菜端了过来,老张盯着绿油油的香菜,寻思着这要是一叠下肚,自己怎么地就算不嗝屁,也得胃酸都吐出来吧。
    “这不是香菜这不是香菜这不是香菜……”
    “这是卤牛肉!这是生煎包!这是煎饺!这是油豆腐!”
    一捆香菜塞到嘴里,嘁哩喀喳胡乱地嚼着,然后“盒漏”面的面汤往嘴里灌,面片儿也顺着溜下去好几片。
    不多时,站门口的几个护卫目瞪口呆,只觉得宗长简直是霸气绝伦。
    “悔不当初啊……”
    老张一声感慨,“二十五年前,老夫应该多吃几碗董婆子醪糟的,也不至于现在后悔难当。唉……”
    “宗长,董婆子还没死啊。”
    “她这个岁数怎么还没死?不是说死了吗?”
    “是死了,十几年前就死过去来着,家里正准备筹办丧事,结果三郎过去喊了一声‘还有醪糟’吗?要多加桂花糖,那婆子就爬了起来……”
    “……”
    这都是什么鬼?!这和老子当年听到的消息不一样啊。
    “不是,三郎当初和我说的不是这样啊?”
    老张一愣,张大安就是跟他说董婆子死了啊。
    “三郎君就是个好食的,怕不是懒得给宗长带一碗醪糟冲蛋。”
    笑呵呵的张尾在那里说着。
    老张一个激灵:这他妈还真有可能啊。
    想当年,那可是长安城,要搞点好东西吃,也真是不容易。春明楼做东,好货色也就是一碗城外想不开自杀的老黄牛。至于鱼虾老鳖,吃也吃,可吃得不多,更遑论海鲜之类。
    就算是酸甜苦麻辣,也就只有麻味尚可,可花椒极为金贵,顶级贵族的消遣,还是重要的出口物资。
    若非当年折腾出了白糖,那真是皇帝哭穷,百姓吃糠,嘴里当真是淡出个鸟来。
    一晃二十多年,河南人民养殖的牛儿,也掌握了先进的自杀技术,可以说是与时俱进、日新月异。
    再看这小小的驿站东西,吃喝拉撒睡,该有的“享受”那是半点不缺,白面不敢说敞开了糟践,可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大通铺里抠脚的老汉们,起早摸黑干活,东家可少不了一顿白面馍馍。
    至于酒菜怎么加,加多少,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说这摘选,却是多了不知道多少。
    固然是有人从繁华之地逃出来,但和动荡年月的逃窜不同,他们不是为了求活,而是为了活得质量更好,只这一点,便是天差地别。
    “老夫到了郏城县内,你们可别他娘的再拦着老夫寻觅吃食。”
    “宗长,哪能啊,郏城到底是太平地界,宗长看中什么,只管吩咐。”
    “妈的……”
    骂了一声,老张转身外间走。
    “宗长去哪里?”
    “吃多了芫荽,老夫想吐,怎么?你要来点?”
    “……”
    “……”
    横了一眼几个亲随,老张这光景是真想吐了,香菜的味道扛不住。刚才把一碗“盒漏”给怼下去,就是为了压住香菜的味道。
    现在好了,一个饱嗝,什么都压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已经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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