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管玉琴玉慧是不是同个脾性,反正都是东宫的,薛家如今和豫王府站到一起,他就得警惕。
    只是,想盯着玉琴,就得守内外宫那道大门。
    这位置是个香饽饽,盖因若内外宫大门会出事,整个大盛也该倾覆了,所以在这个位置可以偷懒。
    轮岗的不少侍卫不肯松口,薛镐花了不少银钱,终于换到长达一个月的值守。
    这日,同薛镐一起值守的侍卫,早就去隔壁抱厦取暖,只有薛镐还傻傻在那盯着大门。
    却看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出来。
    薛镐:“站住,做什么的?”
    小太监笑道:“军爷,小的受玉琴郡主所托带东西,玉琴郡主在太寿宫抄了些佛经,想要送去东宫,孝敬太子和太子妃。”
    打着孝道的名头,一般还真没人会细搜,薛镐却打起精神,冷冷瞪他:“内宫物品,不能随意带出去,你给我看看那玩意。”
    小太监把佛经都给薛镐。
    薛镐翻了翻,般若波罗蜜多,差点没把自己看晕。
    罢了,实在看不懂……他刚想把东西还回去,又一个激灵,不对,他看不懂,那就让别人看啊。
    他打发小太监:“不成,郡主笔墨若被你随意拿去干什么,也没人能发现,我没收了,回头找人与郡主确认,再说。”
    小太监暗道晦气,只能笑说:“劳烦军爷了。”
    待薛镐下值,那小太监又同其余禁卫军打听他的身份,便回到太寿宫,悄悄把消息带给玉琴。
    玉琴慢慢地抄着佛经:“薛镐……”
    她落笔坏了一个字。
    不过是薛家的废物,竟也拿捏起她了。
    …
    那份佛经,被送到裴诠案头。
    刘公公擦擦汗:“是薛二爷托人送来的,王府安插在宫内的人,那日正好被调走,没能拦住。”
    王府安插的人显然成了明棋,被调走了,但玉琴或许没料到,薛镐会一直盯着她。
    一个从来不受重视的世家子弟,倒成了意外之喜。
    只是被拦下的这份佛经,好像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好似是薛镐想太多了。
    刘公公正想着,裴诠会不会同其余人一般,瞧不上薛镐的自作主张,过去十几年,薛镐在京中素有偷奸耍滑的名声。
    裴诠翻了几页佛经,却吩咐:“让柳先生好生研究。”
    王府自有门客,亦有擅奇巧之术者,若佛经有问题,也无需裴诠自己破译,但此举,正是他没有轻视薛镐。
    刘公公赶紧应了声:“是。”
    他心内暗暗吃惊,从前只以为薛家这一代子弟不过如此,眼下看,是论断下早了。
    这阵子,马车上的死兔子的事,豫王府查出的线索,直指玉琴。
    但如果就止步于此,不是裴诠要的最终结果,想要一劳永逸,还得看看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份佛经暂且按下不表,他又看向一份人事起复表。
    郭躞的名字,被除掉了,因为这段时日细细调查后,发现他与东宫暗中往来,意图成为东宫安插在吏部的眼线。
    既然证据确凿,裴诠甚至无需问万宣帝,直接将他撤下,命人监视着。
    再看郭躞过往所作所为,六年前,他曾因为同僚出的诗集里没有他的词作,与同僚翻脸。
    不久后,他的这位同僚莫名被一群人在小巷围堵,挤到墙角,险些窒息而亡。
    事发后,大理寺循着线索,找上郭躞,郭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虽有种种迹象,他却格外无辜。
    倒也算能人了。
    大理寺少卿为此曾有两个月不曾回家,到底无法坐实他的罪名,只是抓出他贪污腐败。
    万宣帝不喜他这种人,遂将他革职处理。
    若真将这等人起复,放进吏部,不难想象,为了荣华富贵,他定会以自己的“才干”,做出针对豫王府的案子。
    这也是太子的一招棋子,太子可能也没想到,能上起复官员的名单,最后还被筛下去。
    而最开始,裴诠对这人起疑,只是因为平安读不出他的名字,不喜欢他的名字。
    裴诠看了下左手手心,道:“还真是,平平安安。”
    …
    豫王府、宫中,都发生了些什么,平安并不知情。
    自她在豫王府外吓到高热后,冯夫人后怕不已,加上离和豫王府的婚期,也就这几个月了,她便干脆不带平安出去。
    薛静安要更早出嫁,也不出门,而家中姑娘的婚事,也就剩下薛常安。
    薛常安清楚,自己在京中是没什么名声的,再怎么努力经营,一个当众打别的姑娘的女人,也不会得夫人们的青睐。
    所以就算有手帕交相约,她也不出门。
    一时薛家三安,都在公府内,关起门来过日子,竟也有些趣味。
    十一月初三,天寒地冻的时节,冯夫人承袭秦老夫人的习惯,免了几个孩子的请安。
    只是今天,刚过辰时,天际微微亮起,平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爬了起来。
    青莲去打热水,彩芝笑道:“姑娘怎么起得这般早?”
    平安:“有声音。”
    彩芝:“什么声音?”
    房中安静下来,再一听,原来是屋外簌簌落雪声,二姑娘耳朵灵,这点儿声音,竟吵到她了。
    彩芝解释:“今早刮了北风,盛京下雪了,飘飘洋洋的。”
    才刚说完,平安竟连鞋子也没穿,那双嫩藕般的脚丫,踩在地上,小跑着窗户前,推开窗户一瞧。
    迎面一股寒风刺刺,天地之间,宛若被纷飞的柳絮连结,白,到处都是莹白,什么都褪色了,只有几块建筑,勾出墨色意境。
    真的是雪。
    平安看得痴了,彩芝吓得要命,忙将披风裹着平安,道:“我的好姑娘诶,这般冷,外头没什么好看的!”
    平安:“漂亮。”
    她舍不得挪开眼睛:“好漂亮。”
    这是她第一次看雪。
    彩芝这才记起,二姑娘饶是小时候也见过漫天大雪,此时全不记得了。
    彩芝笑道:“我去问问夫人,等雪停了,去玩雪可好?”
    平安:“好。”
    冯夫人得知平安从没见过雪,她想玩雪,自是同意的,只叮嘱一点:“衣服穿得多多的,手炉必须带着,只能玩一刻钟。”
    过了辰正,雪停了,天空生出一轮冷太阳,把天地照得明亮干净。
    公府的下人把过道的雪扫掉,春荇院院子的雪却没动,平安则和彩芝、青莲,一同在院子玩雪。
    她捏了把雪,刚下的雪又软又轻,和棉絮似的,轻轻一攥,就团在一起。
    然后她一头扎入雪中,打了个滚。
    彩芝和青莲瞧着平安,都忍不住一笑,突的,平安起来,说:“和姐姐、妹妹一起玩。”
    她先去明芜院找薛静安,薛静安正在绣送给小姑子林幼荀的手帕,得知平安找自己玩,忙也把针线往篓子一丢。
    林姨娘瞧得很不是滋味,没来得及说什么,薛静安就出门了。
    两人一汇合,就去听雨阁。
    天气冷,薛常安懒得动,就窝在榻上,读淮阴侯列传,正聚精会神之际,门上传来叩叩敲门声。
    薛常安一抬头,就看一只圆球杵在那,她只露出一张漂亮小脸,朝自己道:“妹妹,来玩雪。”
    原来是平安。
    她戴着雪白的狐皮暖帽,身着大红色缂丝蝠纹大长袄,里头不知道叠了多少件,把她纤细苗条身段全遮盖了,瞧起来,跟一只小红灯笼似的,喜庆又圆滚滚的。
    薛常安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道:“玩什么雪,你没见过?”
    平安诚实:“没见过。”
    薛常安:“冷,我不玩。”
    平安“哦”了声,小红灯笼慢慢飘出了听雨阁。
    薛常安又看向手中的书,不由想,她怎么不再问一句,却听外头,平安和薛静安窸窸窣窣做着什么。
    又一会儿,薛常安还是让红叶给自己套好衣裳,她甫一出门,门口就立着几个雪人。
    平安鼻尖冻得红红的,把手上的雪球团起。
    薛常安:“这是做什么?”
    薛静安嘀咕了一句:“还不是做雪人给你玩,做完我们就走了。”
    薛常安:“……”
    她蹲下来,三人凑在一处捏雪人,没一会儿,薛常安团了个雪球,打到薛静安脸上。
    薛静安“哎呀”一声,薛常安笑了,很是解气,她以前还被薛静安害得在冰上摔了一大跤,掉了一个牙。
    要不是那时候正好是换牙的年龄,此时她就缺了一个牙了。
    以前每个冬天想起来,都气得要死,如今不是不气了,只是旁边有个圆球般的红灯笼在,她好像没那么气了。
    当然,这仇还是得报的。
    她先动的手,薛静安也不甘示弱。
    平安看得怔住,两人互丢几个后,不知何时,雪球扔到平安这儿,平安团巴团巴雪球,加入。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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