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在意,沈徽音还在催她说话:“那你现在怎么看他?”
    “现在……”她仔细琢磨一会儿,赞道:“我看这个人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何意?”
    黎又蘅满脑子都是袁彻给她搓洗小衣的画面,她露出神秘微笑,对沈徽音说:“不可外传。”
    ……
    天色渐渐暗了,袁彻一回来就坐在窗口的圈椅上,一动不动,跟座石像一般。
    曾青将屋里的灯烛一一点亮,揣着手来到袁彻身边,叹口气开解他:“少夫人这么说,确实有些过分了。”
    袁彻神色落寞:“她说的也是实话。”
    曾青不平道:“实话就能说吗?”说完,挨了袁彻一记眼刀,他讪讪闭嘴。
    袁彻郁闷得不想说话,只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发呆。
    都是这么看他的,他心里也清楚,毕竟自己从小只学君子六艺,平日里做得最多的也就是读书习字,吟诗作画,除此之外,若有什么旁的爱好,统统被严厉的父亲扼杀了。他的确不懂什么闲情雅趣,也难怪黎又蘅嫌弃他。
    他这个书呆子是无趣,那什么才有趣?
    他目光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下了极大的决心,突然对曾青说:“之前少夫人看的那些话本你还留着吗?”
    曾青一愣,忙说:“没有,绝对没有。”
    “拿来,我要看。”
    “公子你不用诈我,我真的都烧了。”
    “那就去买新的。”
    曾青哑然,盯着袁彻看了会儿,眼神几番变化,最终担忧地问:“公子,今日的事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袁彻眼神坚定,“别废话,我现在就要。”
    ……
    黎又蘅从依云水榭回来后,没有见到袁彻,只看见曾青摇头叹气地从书房里出来。
    她叫住他,问袁彻在做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袁彻在忙。
    怎么最近这么忙?总是待在书房里不出来。黎又蘅心里犯嘀咕,夜里她都昏昏欲睡了,袁彻也没有回来。
    隔日是十日一次的休沐日,黎又蘅想着前些时候她冷落袁彻了,不如趁着今日同他一起出去游玩散心,可他又钻进书房去了,也不知是在钻研什么呢。
    午后,她做了一些紫苏饮子,送到书房去。推门而入时,坐在书案前的袁彻听见动静,面色慌张地将一本书塞到抽屉。
    她微愣,端着茶盘笑盈盈地走过去,“郎君,你在做什么?”
    袁彻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只毛笔,在纸上描了两笔,“作画。”
    “我给你做了紫苏饮子,你尝尝。”袁彻说好,黎又蘅打量着他那不自然的脸色,心中起疑,目光从那闭合的抽屉一扫而过。
    她微笑说了句“那你忙吧”,转身时,笑容一敛。
    肯定有鬼。
    一整个下午,黎又蘅都在琢磨,袁彻到底在背着她捣鼓什么。她让苍葭去找曾青套话,曾青嘴严得很,问不出东西。她想又想不出,一个人坐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
    突然,书房门被打开,袁彻走出来,拐到长廊上不见了。
    黎又蘅动了心思,搁下扇子,往书房走去。
    虽然她心里觉得偷翻别人东西不好,但是推门的动作很熟练。
    她进了屋,直接来到书案前,拉开了抽屉。
    里面躺着一本书,封面有些熟悉……她眉头一皱,犹疑地拿起来翻看,面色陡然一惊。
    这是当初袁彻从她那里收走的艳情话本!他说要烧掉,竟然自己藏起来偷偷看!
    啊,她那一本正经的夫君……
    黎又蘅心情极为复杂,想不通袁彻是受了什么刺激,到底是什么把他变成这样?
    愣神时,脚步声渐渐接近,是袁彻回来了。
    她赶紧把话本放回抽屉,袁彻进来时,她正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壶,说:“郎君,你的茶水凉了,我去给你添茶。”
    袁彻站在门口望着她,眼眸黑幽幽的,目光似乎很有深意。
    她见他关上了门,莫名紧张起来。
    难道袁彻知道自己偷看话本的事情被她发现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壶,看袁彻缓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后,很是郑重地看着她说:“我刚好有事要同你说。”
    “何事?”
    袁彻张了张口,像是不敢直面,又偏头躲闪开眼睛,这将他红透的耳尖暴露无遗。
    “我学了一些新的东西,你应该会觉得有趣。”
    电光石火间,黎又蘅想通了一切。
    昨日那一角绯色衣袍,是袁彻,他听到了她对沈徽音说的话……他以为她觉得他无趣,就回来偷偷看那些话本,想要学着怎么讨好她吗?
    黎又蘅由衷地笑了,问他:“郎君,你学了什么?”
    “一些……闺中之乐。”袁彻声音艰涩,脸红得滴血,看起来可怜极了,天晓得他一个正经人去面对那些不正经的话本时是多么的煎熬。
    但黎又蘅不管,她并没有丝毫怜悯,微笑着摸了下他的耳朵,“郎君开窍了。”
    “不过,玩什么都可以吗?”
    第36章
    袁彻自以为做好了准备,但现在看到黎又蘅脸上的笑,心里又开始发虚,“你想做什么?”
    黎又蘅踮起脚尖贴了过来,他听见耳边的低语,瞳孔震颤,“不成体统!”
    黎又蘅耸肩,一脸索然无味:“哦,那算了。”
    他见她转身要走,忙扯住她的袖子。
    对上黎又蘅的眼睛,唯恐从中看到失望,只有把什么原则底线都抛掉。
    “我都依你。”
    黎又蘅抬手一推,他倒在罗汉榻上。
    门窗紧闭,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格子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挪移。堆满文书典籍的书房,古朴庄重,靡靡气息冲破满室墨香。
    袁彻被纤柔的两臂环住腰身,上半身衣物齐整,看起来仍是端方君子的模样,可别处的不堪,他自己都不敢看,嘴唇紧紧抿着,不愿发出一丝声响。
    ……
    “不准自己来。”
    黎又蘅的手摸到他凸起的喉结,又向上抬起他的下巴,要他仰头,“看到墙上的静心经了吗?念给我听。”
    墙上张挂着静心经,是他为了让黎又蘅清心寡欲要她抄写的。
    “……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1】……”
    袁彻一字一句地念着静心经,黎又蘅却根本不让他清净,她问他:“一个人若t能遣除欲望,便能获得清净,你的欲望遣除了吗?”
    袁彻心乱如麻,他被黎又蘅抓住,自己的七情六欲,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他失神地望着那白纸黑字,漫上来的水雾模糊他的眼睛。
    霎时间浑身绷紧,他颤抖起来,紧攥着她的手腕,向她讨饶:“可以……松开吗?”
    “郎君怎么这么没有耐性?”黎又蘅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遗憾,可袁彻回头时,分明见她笑得愉快。
    “你……”袁彻泛红的眼角向下垂着,十分可怜。
    黎又蘅生出一丝怜悯,用空着的手掰过他的脸吻他,像安抚,又像是挑逗。
    在短暂而漫长的折磨后,黎又蘅发了善心,袁彻终于得以解脱,弓起身子,大口地喘气。
    黎又蘅伏在他的背上,奖励一般亲亲他的耳朵,“郎君不愧是人中龙凤,连这种事都做得很好。”
    他看向那玉白的手,羞惭不已,“……抱歉。”
    黎又蘅慵懒地侧躺在罗汉榻上,手被袁彻捧着,浸在水盆中清洗。
    袁彻已恢复了日常那幅端庄周正的模样,半蹲在榻边,低着头,给她洗干净手,拿起手巾细致地擦拭手指,指缝也不肯放过。
    从黎又蘅的方向看去,见他眉眼都低垂着,像是生气了。
    “再擦手都要破皮了。”
    袁彻这才停下,抬头时,那张面孔依旧温润如玉,不见半分怒色,细细地盯着他瞧,倒从那眼睛眉梢看出几分尽力隐藏的委屈。
    黎又蘅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袁彻趟过去,与她面对面侧躺着。
    “你今天怎么了?为何突然跟我说那些话?”
    袁彻先是一阵沉默,后来指尖捏住了黎又蘅的披帛,才缓缓开口:“我从小只有读书,不懂什么情致,性子又古板,不擅长讨你欢心。我知道我很无趣,和我生活在一起大概会很乏味,但是你喜欢的事,我会慢慢学着去做的。”他望进她的眼睛,“你不要对我失望。”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惟愿能尽量挽回黎又蘅的心,却听她说:“你又偷听我和别人说话了。”
    袁彻本就没有底气,这下更加理亏,只能如实交代:“我是见你最近心情不好,给你做了一件礼物,昨日想去依云水榭接你,偶然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他说完惭愧地抿抿唇,黎又蘅却笑了一声,“你偷听怎么也不听完整?”
    他微愣,问她:“你还说什么了吗?”
    “我说,刚成婚时,我很讨厌你,认为你就是个老古板。”黎又蘅望着他,眼底浮现几分柔情,“后来呢,了解得深了,觉得你别有风趣。”
    袁彻不解:“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一点也不无趣,现在这幅样子我就很喜欢,明白了吗?”
    袁彻思考过后,得出结论:“你喜欢欺负我。”
    好像差不多,但是黎又蘅说:“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嘛。”
    袁彻的确搞不懂黎又蘅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想要一个直接的回答,于是往黎又蘅身边贴近几分,问她:“总而言之,你说,你现在是喜欢我的?”
    他脸上写着期待,黎又蘅久久地注视着他,终于微笑着点头。


章节目录



夫君他别有风趣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琉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琉玉并收藏夫君他别有风趣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