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闻楝问她。
    “你好恶心。”她撇开脸,皱起秀眉,声音嫌弃,“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闻楝眉棱微挑:“怎么了?”
    “下流,无耻,不要脸。”
    “……”
    闻楝眼眸漆黑,心平气和问:“我怎么了?”
    赵星茴把那本臭烘烘的杂志扔到了闻楝身上,冷声哼哼:“终于被我发现你的真面目了吧。”
    他不甚明白地捡起书,面色平静地翻了两页,浓眉一跳,眼神蓦然转深,脸色也有了变化。
    闻楝抿抿薄唇。
    他刚还镇定的脸色似乎被外头的太阳一瞬晒得绯红,沉默开口:“这本书不是我的。”
    赵星茴嘲讽地“嗤”了一声。
    “你看完了?”闻楝嗓音略不自然,“这书我没看过。”
    赵星茴差点跳起来,眼睛瞬间溜圆,几乎要咬自己舌头:“没,当然没有,我就随便翻了两下……这箱子里都是你的书,你说没看过谁信,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好恶心。”
    “这些书原来都摞在房间角落,我去洛江之前把家里所有的书都收进了箱子,可能有一部分是我堂哥的书……我的确没看过。”
    赵星茴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嫌弃他。
    她压根不信。
    “你们男生都好恶心。”她防御地抱起手,“表面看起来清清白白,背地里龌龊无比。白天看女生穿裙子就说勾引人,晚上看些这种脏兮兮的书,在人前指指点点,心里却对其他女生想入非非。”
    “……”闻楝浓黑的睫毛撇了又撇,能僵硬开口:“我没有。”
    “我没有看过这本书,也没有指指点点,更没有对其他女生想入非非。”
    赵星茴冷哼:“那你对谁想入非非?”
    闻楝神色滞了滞,耳根莫名弥漫上一股烫意,头也不回地下楼,在墙角把那本不干净的成人读物用打火机烧成了灰。
    .
    呆在家里没意思,闻楝带赵星茴出去玩,她颐指气使讨人烦,一会嫌热一会嫌人太多,又要撑阳伞又要涂防晒霜,困了要睡午觉,饿了要吃冰激凌,不想冒着太阳去游山玩水,只想当温室里的娇花。
    闻楝和同学约了见面。
    他是初二结束被褚文兰带去了洛江,之前念的是片区学校,走之前当然有从小认识又感情不错的朋友,一直到现在还保持联系,每次回来都要聚聚。
    他没想带着赵星茴一起出门,打算让她自己留在家里。
    赵星茴不高兴,叉腰挡着他:“你把我自己扔在家里?跑出去跟你朋友吃吃喝喝?”
    “那些朋友你都不认识。我们约在学校附近吃饭,那地方你可能不太习惯。”
    “我不管,我不同意。”
    她不愿意自己留在家里,闻楝只能带着她一起出门。
    见面的地方约在学校门口。
    都是同龄的高中生,四五个人,男生女生都有,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见闻楝都高兴起来,拍拍彼此的肩膀,说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好像同磁场一样,闻楝轻易地融入了这些老朋友当中。
    暑假结束后就是高三,普通高中的学生现在都在奋战题海,斗志昂扬地参加各种考试和补课。他们抱怨在学校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说前一天还在补课,今天好不容易放假,才约着出来聚聚。
    赵星茴的学校不一样,私立学校实行双轨制,学校每天课余时间都会有选课,要么坚持国内课程走国内高考,要么选国际课程申请出国,功课繁不繁重全在于自己选择,有闻楝这种卷出天际的顶尖优等生,也有课后生活丰富多彩的国际生。
    赵星茴看起来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朋友也看见了闻楝身边的人。
    少女皎洁明艳、没有烦恼的漂亮脸蛋,乌黑柔顺的长发闪着精油的光泽,精心搭配着昂贵优雅的裙子和柔软小皮鞋,脖颈手腕戴着亮闪闪的饰品,手里拎着可爱小巧的贵牌包包。
    香喷喷又精致的漂亮女生。
    看起来就是很昂贵。
    不是亲切随和的那种公主风的小公主。
    闻楝介绍赵星茴,说是来自洛江市的朋友,他叔叔阿姨家的女儿。
    大家都懂了,资助闻楝的那个阿姨的女儿。
    他又温声跟赵星茴介绍自己的朋友:“都是我初中的同学。”
    “我还是小学同学。”其中有位男生笑道,“我跟阿楝小学就认识,一直跟着他玩,初二才分开。”
    闻楝那时候成绩好,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名,拉开后面的人几十分,第二第三名回回都被镇压得不服气,就组成了小团体,发誓一定要赶超他,友谊就就这么越拉越近。
    赵星茴被闻楝带进他的朋友中,但和他们的互动仅限于微笑寒暄,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
    她跟闻楝聊不起来,同样,跟他的朋友们也聊不起来。
    他们有很多话题可聊。
    学校的事情,以前念初中的趣事,最近的月考成绩,学科竞赛,课后活动。又聊闻楝在洛江那边的学习生活和学校情况。
    学校附近最近有很多小饭馆,为匆匆下课急需填饱肚子或者厌倦食堂劣质饭菜的学生填饱肚子,能长期生存的饭馆肯定口味和价格都很不错,他们今天要吃的是平时很火的小炒店。
    地方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简陋的门店和油腻腻的招牌,黑漆漆的炒菜锅灶就摆在店门口,吃饭的包厢是用薄木层隔出来的,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薄膜,凳子是廉价的红色塑料凳。
    赵星茴蹙眉,抿着唇不说话。
    是她自己非得要跟着来,也不能就这么扭头走了。
    闻楝一边和朋友说话,一边用消毒湿巾把凳子和桌子都仔细擦过,接过赵星茴手中的包包,照顾她坐下。
    他俩的动静很小,但旁人总会注意到,闻楝聊天时会不动声色地照顾身边人,找干净杯子和一次性餐具,给她单独点饮料和水,赵星茴理所当然地看着,连手指头都不抬,最多说一声“要”或者“不要。”
    看来真是个公主。
    有个俏丽的短发女生坐在旁侧,目光淡淡地扫了好几眼,柔声道:“闻楝,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呢。这家店平时很火的,我们经常来,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几个朋友都看着闻楝给赵星茴挟菜,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不太能吃辣。”
    闻楝偏首问赵星茴,“要不要再给你点两个菜?”
    “不用了。”
    女生又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会带朋友过来,我们就不挑这个地方。这种地方只适合熟人吃饭,不太适合招待外地来的朋友。”
    赵星茴脸上漾满甜笑:“这里很好啊,气氛很好的宝藏小店。”
    女生笑笑:“希望你能喜欢,你可以试试这家店的菜,都很好吃。”
    “谢谢。”
    旁边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星茴挡住了闻楝挟过来的菜,自己动手,越吃越没兴趣,最后也没动几下筷子。
    等聚会结束,赵星茴跟着闻楝回家,一路都没理他。
    闻楝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不喝。”她头发傲娇一甩,“这地方的奶茶跟我不熟,不适合我,喝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
    “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想喝你自己点,管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生气?”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我才没有生气,谁生气了?”说是不生气,但她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闻楝:“你今天没怎么说话。”
    “我干嘛要说话?我跟你们又不熟。”
    闻楝:“……我说了你可能不太适应这种聚会,我一开始告诉你不要跟来。”
    “对啊。你适应,你喜欢,你们聊你们的就好了,就你们相处融洽,就我格格不入。”赵星茴皱皱鼻尖,“为了见同学,暑假特意跑回来一趟,感情真好。”
    “我不是因为同学聚会回来的。”
    “那你人缘真好,离开这么久还有这么多朋友,一回来就要见面,还有人心疼你。”
    “谁心疼我?”他蹙眉。
    “心疼你的人多得去了,那么多给你送花送礼物送贺卡的女生不说,还有替你打抱不平、怕你饿肚子的女同学。”
    “他们不是那个意思。”闻楝笃定:“你生气了。”
    “我没有。”她嗓音脆脆,“我才没有因为你光顾着跟人说话不搭理我生气,我才没有因为别的女生阴阳怪气我生气,我也没有因为你们肚子吃得饱饱的而我根本就没吃几口生气!!”
    闻楝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很好看,眼眸漆黑明亮,酒窝深陷脸颊,薄唇扬起弧度。
    “抱歉。”
    他跟上她的步伐,“我以为你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也没有强迫你动筷子。你肚子还饿着吗?”
    “饿死了。”
    赵星茴瘪着嘴:“虽然地方很破……但味道还不错,明天你再带我去吃一次。”
    闻楝笑着说好。
    .
    闻楝回家不是为了和同学见面。
    闻楝妈妈是独女,夫妻两人意外去世后,他的外公外婆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万分,身体每况愈下,也没有熬过几年,相继离开了人世。
    外公外婆先后去世,丧事都是亲友邻居帮闻楝料理的,骨灰没有安葬,还寄存在墓园内。
    每次回家闻楝都要去墓园扫墓,这次回来也是此前墓园管理处电话告知他,最近有了空地,可以把外公外婆的骨灰入土安葬在父母墓地的旁侧,让四位至亲结伴长眠。
    这种事,闻楝不想和赵星茴说。
    她应该是那种生活在云端的象牙塔里,没有什么烦恼和痛苦的小公主,也不用吃太多苦头,和人生疾苦隔着遥远距离。
    闻楝要自己去办这件事,闻大伯教他丧葬习俗和忌讳,提前买了需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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