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着她手腕,将人扯上来,抵在月色最亮的墙上。
    他小心地用手指颤颤地触摸她湿润的眼睛,确认,“你哭了...为什么?”
    周庚礼俯下身,紧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是得到你想要的了?央央,你哭什么?!”
    李佩央睁眼看他,眼泪还在扑簌地往下落。
    她咬紧下唇,艰涩地回答他:“我..不知道。”她真得不知道。
    “不知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心口的痛感,“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告诉我啊,你到底想要什么?”看着她,男人眼底的泪水慢慢溢出,他哀求地捏紧她肩膀,“你说啊。李佩央你说话啊!”
    面对他的质问,女人泪如雨下,闭上眼,她都不敢继续看他的表情。
    “你不能这样折磨我...”
    他将头抵在她肩膀,像受了伤的困兽,在她肩头呜咽,“央央,你不能再这样折磨我了。你不能像七年前一样...折磨我了。”他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她不是!她不想的。
    李佩央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背,张张嘴,哽塞地说:“那天..早上,遥遥问我,她问我...她是不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她是不是...不能同时有爸爸,和妈妈...”
    对不起。她当时只能抱紧她一遍遍无助地说,对不起。
    她也不想的。她也希望她能在完整幸福的家庭里长大。
    “那天晚上,我们吵架...她都听见了。”
    说完最后一句,李佩央像失了力气般,顺墙滑落地坐在地板上。
    她脸埋在膝盖,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压抑的情绪终于崩溃。
    都是她太自私了。
    当初她自私地决定生下她......如果她没出生,就不会生病,不用打针吃药,也不会每天都被病痛折磨。
    她还那么小...
    “都是...我的错。”她捂住脸,哭着说。
    胸口痛得要窒息,男人高大的身躯倚靠在墙边,无力感快要将他全身灌满。
    “我是不是很失败...”他低低地呢喃,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周庚礼背靠着墙,仰头闭上眼睛想,他从前做她男朋友,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过委屈;现在,他做父亲,也惹她们母女伤心。
    他缓缓蹲下身,坐到她旁边,垂头悲咽地说,“央央,我是不是很失败...”她们母女两个这七年都过得那么开心,直到回来遇见他...他心痛地攥紧了手。
    冰凉的泪水从她脸庞滑落,她流着泪,却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哭。
    李佩央失神地看着地板,好久,轻声说:“我不该带她回来的。”
    如果知道治疗会这么顺利,她就该带女儿在国外治疗,这样,“就不会...再次打扰你的生活。”她和女儿也会像过去那七年一样,继续过着没有他的日子。
    得到又失去,何其残忍。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孩子。
    周庚礼侧头看她,她低着头,声音愧疚又难过。他知道她此刻的内心受着什么样的煎熬,因为他也感同身受。
    地板上,他的手慢慢挪到她的手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你们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他说,“央央,就算我答应过你...我也忍不了更久了。”
    太漫长了。这七年,比七个世纪都要漫长。
    他朝她一点点靠过去,轻轻把头枕在她肩膀。地板上,周庚礼攥紧她的手,他抬眼去看她的侧脸,缓声说:“央央...我们和好吧。”
    “我们...重新开始。就当是..为了遥遥,行吗。”
    李佩央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他,心口一阵酸涩。
    她垂下长睫,眼泪滑落,微弱的声音暗含些许委屈,“你刚刚,还说..你还恨我。”
    “我恨你。”他捧起她的脸。黑暗中,周庚礼额头抵着她的,帮她擦掉眼泪时,他自己泪水也在落,“可我也爱你。”
    “七年,我还是...好想爱你。我很想,很想留在你身边。”
    李佩央流泪看着他,他的话像一只手攥着她的心,心脏揪得更紧了。
    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天早上,遥遥还问了她一个问题。
    女儿问她,【为什么她们不能带他一起走,爸爸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好可怜。】
    只是七年...她这次能带走他吗?
    屋内寂静得只剩他们两人的抽噎声。男人手掌捧着她的脸,指腹一次次擦掉她的泪。
    过了许久,他低头靠近,想亲吻她,却又迟迟不敢触碰。
    月光苍白,她看见他眼里的痛楚与挣扎。他的神情比七年前还深痛,李佩央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蓦然抬手搭上他肩膀,闭上眼,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曾经六年,他们做尽了亲密的事。
    这七年过去,却连接吻都变得生疏。
    他一下下轻吮着她的唇瓣,不敢深入;而她也忘了,要怎么回应他。
    直到他的手掌移到她的腰后,另一只手臂托住她腿弯,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李佩央双手勾着他脖子,唇还贴着他的,任由他打开主卧室的门,他们也没有分开。
    柔软的床铺深深一陷,他倾身压上她,继续刚刚的亲吻。
    随着屋内的温度逐步攀升,两具身/体也在逐渐找回曾经的默契。
    他手指碰上她的掌心,她张开手,由着他把手指一根根插/进她的指缝,十指相合再紧扣;过了会儿,她动了动嘴唇,那些犹豫的话也被他全部堵住,舌尖轻柔勾起她的,不许她说出口。
    今晚...他们最好,谁都不要说话。身体明明比心诚实。
    一步步的试探,回应,男人的手掌慢慢剥掉她层层的防备。察觉到她的紧绷,他温柔地含住她的耳垂,低声唤她,“央央”。
    别怕。别逃。别抗拒他。
    女人仰起头,紧蹙了眉,指甲一寸寸难耐地抠紧他颈后的皮/肉......
    那晚,主卧室阳台的门开了一条缝,夜风一阵阵吹着窗帘,屋里,明一瞬,暗一瞬。
    湿濡的汗已经快要散干,李佩央侧身躺着,她的一只胳膊被他枕着,她只能动动手指,碰碰他的发丝。
    “这七年,你,过得好吗?”回来这么久,她终于舍得问他了。
    手臂收紧,周庚礼脸埋在她颈窝处,紧贴她的温度。
    “不好。”他闭着眼说,这七年的每个难眠的夜晚,都在他脑海里浮现,“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不在,我每天...都活得好痛苦。”
    眼泪无声地渗入枕头,良久,她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背,下巴抵着他额头,柔声说,“嗯。我在了。睡吧。”
    片刻后,怀抱被他收得更紧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李佩央先摸了摸身侧,空的。
    她睁开眼,惫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旁边的时间,嗯,已经九点多了。
    她很久没起这么晚了。
    起床之后她也不着急,换好衣服,洗了把脸,才走出卧室。
    她知道,他肯定还在。
    儿童游戏房里,早就起床的遥遥坐在地上,专注认真地在拼拼图。男人曲腿坐在她旁边,在帮她把零散的图块按颜色分类。
    看见她进来,周庚礼朝她笑,“央央你睡醒了?”
    “嗯。”
    李佩央随意应了一声,醒了,但还是很累。
    她打着哈欠,顺势坐到他俩中间,懒倦地把头枕在男人曲起的膝盖上,半个身子都靠过去,只有脸朝向自己的女儿。
    “早啊,宝贝。”
    “早安,妈咪。”遥遥从拼图里抬头,凑过去亲了她脸颊,然后继续埋头找合适空缺的图块。
    她从小做事就专心,这是好习惯。李佩央没再打扰她,就静静看着她拼。
    身后,周庚礼也看着她,满目温柔,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头发,悬在半空半天,才落下,小心地碰了碰她的发梢。动作轻得李佩央都没察觉。
    他想了想,最终把温热的手掌搭在她肩头,揉了揉,“饿不饿?”他和遥遥早上吃过饭了。
    “有一点吧。”李佩央回头看他,双手还挂在他膝上,“你看会儿她,我去吃点东西。”
    “我去做吧。”他提议。
    “不行。”李佩央摇着头起身,拒绝,“太难吃了。”他做饭,煎鸡蛋都要放糖。
    周庚礼哑然失笑。
    ****
    冰箱里还有她给遥遥包的馄饨,李佩央拿出来几个,烧水等着开。
    刚放进去,身后有脚步声接近,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他下巴搁在她肩膀。
    很久没有过这种亲密接触,李佩央下意识地身子僵了一瞬,被他察觉。
    他抱她更紧了。
    “等下我要去趟公司。”周庚礼低头吻她发丝,“晚上要忙很晚,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他其实想说让她留一盏灯等等他。可是等人的滋味不好受。算了,别等了。
    “嗯,你忙你的。”她搅着锅里的馄饨,身体不由自主后靠,后背紧贴他温暖的胸膛。
    出门之前,周庚礼亲了下女儿,然后当着遥遥的面,揽住李佩央的双肩,吻上她眉心。
    一秒,两秒,三秒....她默默踢了他一脚。
    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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