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李老师,你有事就去忙吧。”
    梁舒音将那本书抱在怀中,像是犹豫了下,才腼腆地开口。
    “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活动,我还能参加吗?”
    “当然没问题。”
    李明德走到她面前,视线从她怀里那本书慢慢上移,掠过她下巴,唇,最后落到她眼睛上。
    “那就,下次再见了。”
    宿舍空无一人。
    她刚刚收到信息,陈可可带林语棠去输液了,让她不用担心。
    关上门,梁舒音靠在木门后呆愣了很久。
    直到空寂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才回了魂,将所有东西一股脑扔在书桌上,迫不及待跑去了卫生间。
    淋浴下,她抬起手指,反复搓揉、冲刷着被李明德触碰过的指尖。
    他的气息、他揭下面具后那张丑恶的脸,在此刻反扑而来。
    令她作呕。
    冲了很久的澡,似乎也没洗去那种陈腐恶心的味道。
    浑浑噩噩爬上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过去的。
    黑夜与白昼的梦境交织着,朝她席卷而来。时光倒退,她似乎回到了小学的时候。
    那会儿,她对小人书和漫画的兴趣远远大于上课,父亲宠她,经常在雨天替她请假。
    他在书房备课,她就在旁边搬个小凳子,翻着乱七八糟的书。
    累了,就爬上爸爸的书桌,指着他课件上的那几个字,问他。
    “不平则鸣是什么意思?”
    “不平则鸣的意思啊,就是指遇到不平的事,就要发出不满的呼声。”
    “不平的事?”她托腮想了想,“是指不公平的事吗?”
    “音音真聪明。”
    “饿了吧?”
    梁蔚见时间不早了,抱着爬到他书桌上的捣蛋鬼,“走咯,爸爸给你做好吃的。”
    她高高举起小手,“我要吃小馄饨。”
    “除了小馄饨呢?”
    “炸薯条。”
    “垃圾食品咱就别吃了。”
    “要嘛要嘛。”她在爸爸怀里扭动起来。
    “好。”
    梁蔚突然压低声音,刮了刮她鼻梁,宠溺地道,“那咱悄悄吃,别告诉妈妈。”
    场景变换,她忽然置身窗帘紧闭,暗无天日的病房。
    爸爸坐在窗前的轮椅上,目色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语气却透着几分苍凉。
    “音音你要知道,人呐,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走的。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
    她蹲在轮椅边,紧紧握着梁蔚的手,边落泪,边拼命摇头。
    “爸爸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爸爸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不会的,爸爸,你不会是累赘的。”
    她哭得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等我大学毕业了,我会赚很多的钱,给你买有花园的大房子,你每天就在花园里看书、养花,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打扰不到你的。”
    梁蔚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充满慈爱地看着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他最疼爱的女儿。
    她却已经泣不成声,哭得浑身瘫软,趴在他腿上,“好不好爸爸,你别扔下我…”
    深夜,陆祁溟的别墅中,秦授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出来,拧着瓶盖,走到客厅。
    “目前查到的就只有这么多。”
    “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觉得你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李明德跟梁舒音父亲的事,必定脱不了关系。”
    “只是没想到,李明德竟然还跟凌氏有关。”
    凌氏集团是这几年才进入虞海市场的,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大本营,但靠着先进的理念和出色的经营,去年业绩已经位列虞海第二。
    仅次于陆海集团。
    也是陆海目前很大的竞争对手。
    “有凌氏做靠山,难怪查起来没那么容易。”
    “继续查。”
    陆祁溟沉沉吐出三个字,将手头那个毫无瑕疵到像是被刻意清理过的光辉履历扔在一旁,揉了揉眉骨,拿出手机。
    秦授过来前,就先把查出的资料发给了他,打开时,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悸,下意识就拨给了梁舒音。
    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心慌从何而来,直到确认她无碍,他才松了口气。
    不过,她虽然口头说没事,但迟疑的语气,让他依旧不放心。
    他拿出手机,盯着她的对话框,略显犹豫。
    看出他心情不佳,秦授刷着手机上的新闻,开始转移话题。
    “陆氏父子酒会相拥,破除不和传言…”
    “虞海首富布局新兴领域,陆海集团下一代继承人商业嗅觉敏锐…”
    秦授看向出神的陆祁溟,推了推黑框眼镜,“陆少可以啊,久不露面,一回去就上了个头条。”
    陆祁溟显然对他的话题没什么兴趣,拎起桌上一瓶水,拧开,喝了口,眼风淡淡扫向他。
    “你也不赖,大义灭亲,把你爸玩女人的照片放给媒体,让你们家的股票连跌一周。”
    秦授耸肩,不以为意,“我这是帮他做了个决定而已,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他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个果篮,往茶几上最显眼的地方一放,见陆祁溟依然盯着手机,忍不住揶揄他。
    “陆少这是相思病犯了?”
    陆祁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秦授挑眉,从果篮里挑了个橙子,边削皮边意味深长地道:“哎你说这颗橙子甜吗?”
    陆祁溟掀起眼皮看他,一副“你到底想说什么”的不耐表情,视线落在中间那篮水果上,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送的?”
    “除了她,谁还会送这么接地气的——”
    话音未落,茶几上的果篮,连同秦授手头那个,一股脑被某人抢走了。
    “一个橙子,你至于吗?”
    陆祁溟冷哼一声,朝墙角那堆礼物抬了抬下巴,“那堆东西才是你的,记得空了给我搬走。”
    “对了。”
    想到什么,陆祁溟又问他,“你对陈可可什么想法?”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我对她能有什么想法。”
    “是吗?”
    他戳穿对方,“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要带给室友的东西都给吃光了。”
    “你最好是没想法。”陆祁溟又提醒他,“她是梁舒音的朋友,你要是不打算认真,就别乱来。”
    秦授默了两秒,看他一眼,也讽刺道:“人还没追到,倒是替她操起心来了。”
    还没来得及呛回去,手头的电话响起,陆祁溟了瞥眼来电号码,唇角微勾。
    “喂?”
    陆祁溟按下接听键,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语气不觉变得轻缓。
    猜到是谁,秦授从墙角那堆礼物中随手挑了两个,自觉地关门离开了。
    电话那头没有丝毫的动静。
    陆祁溟狐疑地瞥了眼来电显示,确定没错,叫了她名字:“梁舒音?
    无人应答的寂静中,他听到了她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断断续续模糊的呓语。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轻声唤她:“音音。”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爸爸…”
    软软糯糯的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
    “爸…你别走…”
    带着哭腔,像是在说梦话。
    “你在哪儿?”他放柔了嗓音,跟梦里的她对话。
    “我在学校,我没有回…家。”
    “家里没人…不…我没有家。”
    “爸爸…你来学校接我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没有撕心裂肺,克制而压抑,又像是在哭诉满腔的委屈。
    他深吸了口气,心脏被砸出细密的疼,却不忍心将她从梦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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