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不配为官,如此目无君上,当廷行凶,该悬首示众!”魏征气道,“今日如此凶险,也有陛下有意放纵的缘故。臣以为陛下不可再如此妄为,任性轻佻,不听劝谏,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李信本来也挺不放心的,一看这几位接连不断,魏征更是滔滔不绝,都没他插话的余地了,干脆揣着手,听他们声讨就是了。
    众所周知,只要臣子的话有道理,李世民是很愿意听的,态度又好,认真诚恳,连连点头。
    “诸位爱卿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勇于认错,死不悔改。】
    【我怎么记得上回二凤答应说自己不会偷偷溜出去的,当天就一个人溜了吧?】
    【二凤表示:扶苏和常何都看着呢,也没“偷偷”啊。】
    等这几位喋喋不休完毕,一副乖巧状的李世民才回到章台宫内,继续和大家讨论下一个话题。
    “灌婴和英布虽败犹荣,放榜时项羽韩信并列第一,其余两人紧随其后,剩下的名次……”李世民把蒙毅递上来的名单一一看过,除了进入殿试的这几个,其他人几乎没怎么挪动位置。
    他相信蒙毅,而且那天也亲历了全程,自以为武举还挺公平,给了不少六国贵族和大秦黔首们一个晋升的机会。
    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统一天下,在这个过程里,大秦免不了最重视军功,如白起、王翦、蒙恬、李信等就是其中其中翘楚,靠着军功一路升官,名震天下。
    整个大秦就像一座杀伤力太大的床弩,一旦为了战争动起来,那可怕的威慑力,六国无不为之胆寒。
    但如今天下早就一统了,除了打匈奴还有一点机会,大部分将军和士兵,都没有立大军功的机会了。
    所以,举孝廉也好,开科举也罢,归根结底,是重新规定切蛋糕的规则,形成模式,让上上下下都自觉遵守并维护。
    靠军功一路位极人臣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大家都知道,所以朝中多半还是支持科举的。
    因为黔首至少九成不识字,能去考科举的,本身就出身不凡或者天赋异禀,切蛋糕的是李世民,但吃蛋糕的,比比皆是。
    灌婴和英布都很高兴,尤其英布,按捺住狂喜道:“陛下不介意我以前是逃犯吗?”
    “以前是逃犯没有关系,不过,你现在还是吗?”李世民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陛下容禀,那些赃物都在草民这里。”英布马上跪下了,诚惶诚恐地低头认罪,“百两黄金加上一些珠宝首饰,全都登记在册,一个不少。”
    “怎么回事?”李世民问。
    “草民当年在骊山为囚,结识了一群兄弟,大家齐心协力,一起逃了出来,而后就流落江湖,为匪为寇。直到受了廷尉的重金诱惑,铤而走险,和兄弟们商量故意被抓,再被放出来作乱……”英布不敢隐瞒,如实交代了,又急忙为自己辩解道,“但草民得知廷尉车裂,陛下归朝,就幡然醒悟,亡羊补牢,就是想通过武举来到陛下面前,当面陈情,以求得陛下宽恕!”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李世民轻笑,“不过这殿试陈情的法子,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是……是……”英布结结巴巴。
    “欺君可是大罪。”李世民神色淡淡,“错过这唯一的机会,你就等着受刑吧。”
    “是一个年幼的小女子和她男生女相的师兄跟我说的。”英布马上就把那对师兄妹给卖了,“草民只是吃饭时和他们偶遇,他们就说我大祸临头,有血光之灾……”
    【是张良和许负吧,神神叨叨二人组。】
    【许负那个鉴定术,一鉴一个准,再加上张良助攻,拿下一个英布不是妥妥的?】
    【也算是当了一回伯乐了,一举两得。】
    “魏征。”
    “臣在。”
    “派人去查一下英布说的是否属实,把赃款收缴一下,退还给涉案的家属。”李世民从容道,“至于你……”
    英布不由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听他发落。
    “你和你参与了咸阳偷盗的兄弟们,一起去廷尉府领鞭刑,交出……”
    【交出违法所得,并处罚金,就判你缓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积极自首,宽大处理。】
    【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李世民的意思跟弹幕也差不多,不去追究到底,而是给这个自首的□□团伙一个机会,让他们去给廷尉府打工帮忙,就当抵罚金了。
    “顺便和廷尉说一下你们是怎么逃狱的,把逃狱的漏洞堵上。以后再有逃狱的,你们负责抓,抓到了照样记功领赏。”
    “谢陛下宽仁!”英布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哭丧的脸总算露出喜色来。
    【直接从罪犯变狱警了可还行。】
    【这应该算临时工吧?希望是没有编制的,不然考公又失败的我酸死在直播间。】
    【我也希望能遇到这种好事,天上直接掉编制下来砸我头上。】
    【醒醒,英布是过了武举,前四名,得了“上”的等级,才有这机会的。那些得了“下”,只能收拾收拾回家的才是我们。】
    【心都碎了,陛下甚至还给发路费,我都没有人给路费,回回考公花钱陪跑。】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英布也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何谓祸福相依,一扫多日的阴霾,喜不自胜,连连叩首。
    “起来吧,以后你们每个月的俸禄罚一半出去,直到交完罚金为止。如此,你可有异议?”李世民问。
    “没有没有,草民绝无异议!陛下圣明,草民替兄弟们叩谢陛下,多谢陛下手下留情……”英布激动万分。
    【处理得好轻啊,不但不用进去,还有俸禄可以拿。】
    【首先我不是嫉妒,其次我真不是嫉妒,我就想问这种上岸的机会什么时候轮到我?】
    【步商君后尘的廷尉才是主谋,这种从犯加自首,加退赃加罚金,轻拿轻放也可以理解。】
    “你的事就交给新任廷尉处理,他很公正,你放心。”李世民瞧了一眼魏征,后者忙应声:“喏,臣知道了。臣会尽快处理此事的。”
    “接下来我们议论一下文举……你们两个若是无事,就旁听一下好了。”李世民微笑。
    天上掉的金子,傻子都知道要去接,灌婴和英布连忙应喏,窝在武将最后的位置,竟然也得到了垫子可以坐下参加朝议。
    英布光顾着高兴他洗白的事情了,美滋滋地带着笑,不管看谁都无比顺眼,心花怒放。
    灌婴比他专心多了,无论听不听得懂,都很用心地去听,认一认满朝的面孔,尤其因为项羽而疾言厉色的那几位。——那无疑是皇帝陛下的心腹重臣,对他以后的官场之路来说非常重要。
    现在议论的文举,参加的人比武举多多了,足有数倍之众。
    灌婴一开始还诧异这一点,转而一想,咸阳这么多人,未必人人都能参加武举,弓马骑射就能刷掉一大半,但只要认字的都可以参加文举试试。
    况且,从前的诸子百家,本就是学文的多,尤其儒家,门生弟子一大堆。
    武举成功结束了,消息一传出去,参加文举的人只会更多吧。
    连灌婴都想让儿子去考文举看看了,就算没考上,知道考些什么,见见世面,也是很有用的。
    他正在这边打算着,文举的时间地点和考官就被李世民飞快地定了下来,顺畅得好像举行了很多次,而不是第一次。
    灌婴不由为之错愕。
    “丞相辛苦,你德高望重,主持文举再合适不过了,我已经让少府把考卷印出来了,明天就考,地点就选在学室,一天结束,丞相和叔父带人先评级,下者黜落,中上者递交公子批阅,最后再把上者呈给我。赶在十月朔之前,把这科举的事都处理完……”
    李世民熟门熟路地交代着,为了让臣子们(魏征除外)能搞懂流程和自己的任务,细细地分说了一遍。
    “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他问诸位。
    “若有徇私舞弊的呢?”子婴谨慎地提问。
    “新法虽然宽简,但不是一堆废纸,犯法的自然依法处置。”李世民自然而然地回答。
    灌婴就这样听了一个多时辰,从武举到文举,从祭祀到改历法,从试验代田法到边关开互市,从新的农具到继续迁六国豪强宗室入咸阳,从官员的考功制度到按人口分田,从匈奴近来不安稳到百越还没有上恭贺的奏表……
    他隐约意识到,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不远了,无论南北,终有武将立功之地,到时候……
    “灌婴!”他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激灵,匆忙回答:“草民在。”
    “称臣即可。”李世民笑道,“你以前是卖丝绸的是不是?”
    “回陛下,正是。草民……臣做过丝绸生意,有十来年了。”灌婴恭恭敬敬地垂首。
    “那我如果让你带上千匹大秦最好的丝绸,去做一笔大买卖,你能不能做?”
    “这……臣斗胆问问,陛下要做什么?”灌婴不敢一口答应,生怕自己眼高手低,胸有大志但无能,到时候达不成目标,反而受责罚。
    “朕要派使者前往草原,联络和拉拢诸多小国,威逼利诱,与其结盟、互市,共同对抗匈奴。”李世民爽快道,“主使我已经安排好了,但草原毕竟遥远,一路上危险重重,所以使者的安全格外重要。你行事稳妥,骁勇善战,又卖过丝绸,懂得其中关节,如果你愿意的话……”
    “臣愿意!”灌婴毫不犹豫。
    “不考虑一下吗?”李世民莞尔一笑。
    “陛下需要臣,是臣的福气。”灌婴不假思索道,“况且匈奴本来就是边疆大患,如果能够狠狠地收拾它一顿,那不仅可以宣扬大秦的威名,也能夺得最好的牛羊马匹,与草原互市之事也才能长久。”
    灌婴立刻就明白了李世民的用心,倒省了他不少口舌。
    “好!朕欲成立鸿胪寺,取代典客一职,令郦食其为正使,灌婴为副使,先带一千匹丝绸,两车瓷器及若干茶叶黄金,先去草原走一趟,试探一下诸国口风……”
    互市的事李世民之前在朝会上提起过,大家倒不算很惊讶,倒是这个闻所未闻的秦使,更令众人迷糊。
    冯劫第一个质疑道:“陛下,这个郦食其是哪位?”
    “传郦食其上殿。”李世民只是一笑。
    等郦食其来了,就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高阳酒徒的三寸不烂之舌,活脱脱就一纵横家,舌战群臣那是轻轻松松。
    李世民甚至有空在郦食其和其他人唾沫横飞,高声议论草原之行的时候,把韩信的文章又琢磨了一遍。
    冒顿明年就会弑父谋反,夺权篡位,所以匈奴的事迫在眉睫。
    先去踩踩点,熟悉熟悉那边的具体情况,尤为重要。
    不然到时候打起来,不知周围那么多部族国家都是哪边的,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敌友和厉害所在,光拼国力,那损耗也太大了。
    虽然硬碰硬也能赢,但没必要。
    【郦食其+灌婴,这个组合感觉不错,挺稳的。】
    【看来这一趟,不是冲着打仗去的了,不然应该把项羽丢出去。】
    【瓷器是许负提供的吗?陛下才过来几个月,忙得很,还没搞到瓷器这一步。】
    【茶叶丝绸瓷器黄金,都是草原和西域的硬通货,不愁卖不出去。以后历史书就得记载郦食其出塞,而不是张骞出塞了。】
    郦食其慢悠悠地踱着步,似笑非笑,把李世民当初和他讨论的内容,加以修饰,掰开揉碎了,说与众臣听。
    李世民把说服和吵架的事都交给郦食其,看他雄辩滔滔,对草原形势了如指掌,言辞如刀,绵里藏针,又非常了解该如何挑拨离间,利诱威逼,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确实能胜任鸿胪寺卿一职。
    “这……郦食其从前毫无建树,如何能一飞冲天,直接担任秦使呢,万一卷款逃跑,投降匈奴了怎么办?”冯劫皱眉。
    “那御史大夫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投降匈奴?”郦食其一副纳闷的表情,“匈奴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投降?”
    “匈奴若是重金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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