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他的菌子肉丝盖饭上来,他便不再这么想。
    鲜鲜鲜鲜!
    香香香香!
    怎么会如此的鲜嫩多汁,菌子又鲜又滑又嫩,连着这肉丝也是滑嫩的,一点儿也不老。
    咸香的汤汁渗透进了米饭,他觉得这米饭都是嫩的!
    不愧是他捡的菌子!
    一早来了码头,即便是没有吃到他想得紧巴巴的煎饺,吃到这菌子盖饭,也是值了!
    “好香的肉味。”
    这么大一口锅在这儿横着,肉香味也传得远远的,这当然能吸引来路过的行人。
    尤其是马上到了饭点。
    “沈小娘子,早上我没等到你出摊,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孙伍瞧见了沈雁回这小食摊,乐呵呵地走过来,“这么大一口锅?沈小娘子炒什么呢?”
    “炒的盖饭,孙大哥要不要来一碗?肉沫豆腐盖饭,菌子肉丝盖饭,梅子酿肉盖饭,农家一碗香盖饭。”
    孙伍瞥了一眼明成的碗,上头的菌子与肉丝鲜亮亮的,相当诱人。
    “多少钱啊,这么多肉,瞧着不错的样子,应该挺贵吧?”
    这不相当于一盘肉菜?搁在食肆里,不得卖上个十五二十文的。
    “小荤六文,大荤八文,白饭免费,且还可以续。”
    沈雁回掀开放着梅子酿肉的砂锅,里头的五花色泽油润,好大一块!
    这么多菜,且可以免费续的饭,就就就,六文?
    孙伍瞧了瞧那大碗,正是平日馄饨铺子的那种汤碗,又深又大。
    “那我可要个梅子酿肉了。”
    孙伍说完这话,却一直站在一旁。
    那不谢大人吗?
    方才低着头他还没注意到。
    谢大人也吃六文的饭啊?
    “孙大哥您坐下呀,这还有位置。”
    沈雁回给孙伍炒了个油渣青菘,又去砂锅里夹了三块梅子酿肉,这速度比方才给谢婴二人炒的还要快。
    “我,我站着吃就成......沈小娘子,我可以带到码头上去吃吗?一会吃完了我给您送来。”
    孙伍捧着碗,越站越靠边。
    “可以啊。”
    沈雁回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梨汤,“您什么时候拿回来都成。”
    “多谢,多谢。”
    孙伍付了铜板,千恩万谢地捧着盖饭与梨汤奔回码头。
    快跑啊!
    “沈氏独家,外头吃不到的。”
    沈雁回挑了两块梅子酿肉,一人一筷地夹到谢婴与明成碗里。
    谢婴慢条斯理都咬了一口,嗯,甜咸适口,肥而不腻,还带有丝丝的酸味。
    他将碗递到沈雁回面前,眉头一挑,“本官添饭。”
    “凤姐儿来添!”
    沈锦书将谢婴的碗捧来,对着甑就是狠狠地又添了三大勺。
    已经吃了半饱的谢婴攥了攥调羹。
    罢了,凤姐儿盛的。
    都给吃完吧。
    一旁将碗递给沈锦书的明成喝了喝了一口梨汤,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那一日二食,极其自律的谢大人啊......
    罢了,先吃饭吧。
    饭点很快就到了。
    一时间,小食摊面前人多了起来。
    肉沫豆腐讲究一个烫,可直接用调羹搅碎了拌在饭里,咸香适口。
    虽说是肉沫,但被做成了臊子,也是满满一大勺,只卖六文,竟是最受欢迎的。
    码头上的人并没有什么讲究,捧着碗就捧着碗吧,他们也不嫌烫。
    不一会儿,小食摊前围满了端着碗吃饭的人。
    看着沈小娘子热锅现炒,这怎么不是又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我说,那李德子为什么要杀刘成啊?可真残忍。还装什么僵怪吓人,整得媳妇儿不敢出门,码头上的货少,叫我一天才挣五十文。”
    一天到晚忙着做活挣钱,最闲暇的时光,便是用饭的时候。
    眼下大家三三两两的围着、蹲着,吃着喷香可口的盖饭,总归要找些话来聊聊。
    而如今最有聊天的话,便是响当当的假冒僵怪杀人案。
    “听说是看上刘成的钱了。这李德子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你说大家一同游手好闲,这另一人突然像是有钱了,可不把人给嫉妒坏了?”
    “这就要杀人了?这也太吓人了。”
    另一食客擓了一大勺米饭,“这整得我都不敢发财了。”
    “您老可劲做梦吧,这财岂是想发就发的。他那哪是发财了,是将他爹的传家宝给卖了,预备做些生意,听说是洗心革面了。”
    “为啥啊?就突然洗心革面了,心里头有姑娘了?”
    “还真让你给说对了......翠微楼的角儿,那个角名叫作......哦,牡丹。”
    听着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案情,沈雁回的心里未免儿有些难受。
    刘成并不是个坏人。因祖母一到天冷就咳嗽,总是偷偷地给祖母去小苍山里头找蜂巢采蜜,就怕祖母觉得药苦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儿时他的父母成日不在家,只是缺些管教。
    若说游手好闲,只不过是来码头当脚夫,做几日再吃几日,不曾有个什么长久的活计。
    秉承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念头,又不愿意成日呆在家里,在他人的眼中,不就成了游手好闲之人。
    牡丹是刘成去瓦舍听戏认识的。
    一副好嗓音,一手绝琵琶,唱着刘成儿时与沈长生被陈莲一同带去戏台听的《六幺》。
    这可真唱到刘成心里去了。
    待这妙音娘子卸了脂粉,刘成一瞧,这不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头需要他护着,吹这个大鼻涕泡的丹姐儿?
    自此,这蜂巢也就有了牡丹一份。
    今日送甜梨,明日送金橘,收到的东西与陈莲相仿,这唱戏也不也要护着嗓子嘛。
    本就有着小时候的情谊在,这一来二去的,也多生了不少情义。
    原本只需养活一人,眼下刘成心里可有目标了。
    可不能再这样过下去,得挺直身板谋个生计,将牡丹从瓦舍接出来。她日后愿意弹唱便弹唱,总比一天唱到晚,熬坏了嗓子好。
    他一咬牙,把他终日不着家的混蛋爹老子的传家宝给卖了,做些小生意。
    原本他做得好好的。进了几批货,卖得不错,手里头有了些小钱。
    还给牡丹打了两只银臂钏呢。
    可总有人不愿意你过得好。
    大家同住在桃枝巷里,从前都是游手好闲的,还一起当过脚夫。
    如今你渐渐发了家,而我却依旧过得不如意。
    那李德子见刘成生意不错,便想跟着入伙。
    刘成不愿。
    他清楚地知道李德子嗜赌成性,届时别说是拉他做生意,许能将他的那一份都输了去。
    不拉着做生意,本也没什么。
    没想到这李德子在赌坊里欠了二十两银子,被追得走投无路,便想着来跟刘成借钱。
    若是几两银子,看在儿时的情分上,刘成还能帮衬着。
    二十两可不行。
    他还要攒着给牡丹下聘呢。他才攒够了二十两,待挑个好日子,便去向牡丹提亲。
    那李德子见借钱不成,便趁着月黑风高夜,爬了刘成家的围墙。
    未曾想动静大了些,将那刘成给吵醒了。
    刘成哪会不知道这半夜爬墙,定是来偷钱的,于是与李德子争执起来。
    推搡间,李德子越想越气,一边推一边骂。
    “将钱给那婊/子有什么用处?就是个瓦子里卖笑的货色,你刘成还真拿人家当金疙瘩,也不知跟多少人在床上快活过!”
    那是他刘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能容得人这般侮辱?
    他当场要将李德子给撵出去,并警告他,他不会给他一个铜板,并再也不要来找他。
    否则,就将他从前去别人家偷东西,当扒手的事闹到衙门去。
    赌徒又怎么会有人性?
    李德子来时本就摸了一把刀,如今又听刘成这么闹,登时怒从心来,对着刘成的肚子就是一刀。
    那一刀,本不致命。
    可李德子怕刘成将他的事抖出来,又杀红了眼。
    他一想到前阵子小苍山的贼寇剖心杀人,便准备嫁祸给那些贼寇。他看着捂着肚子的刘成,登时凶光乍漏,将他生剖。
    若不是牛大胆在客来楼里说不是小苍山的贼寇干的,李德子也不会当场编排个“僵怪杀人”的事来。
    他对于僵怪的印象,都来源于儿时桃枝巷里流传的僵怪故事。
    “沈小娘子?”
    待饭点一过,谢婴拿手在摊前发愣的沈雁回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没什么。”
    沈雁回揉了揉眼角。
    “明日是刘叔的头七,我想去拜拜他。”
    第26章 重阳糕,茱萸囊,新订单
    今日有暖风。
    沈雁回晨起时, 沈家一家人已经都在院儿里忙活。太阳晒得舒服,洒在她们的眼睫上,扑闪扑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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