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帘,掩住眼底的狡黠,端端正正地接过了侍女递上来的酒杯。
    “喝了合卺酒,二位就是和和美美、长长久久的一对啦!”那司仪谄笑道。
    陆知宁挤出一个笑容,举着酒杯转向了顾遥,略怔愣了下。
    红烛下,这人的眉眼更清楚了些,狭长的凤眼,本该多些阴柔冷峻的气质,放在他身上却只有清润明净之感,配上过于苍白的脸色,仿佛块渐渐化去的冰晶似的。
    ......弱鸡似的,远不如小爷我孔武有力。陆知宁在心里暗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为何突然会诋毁起人家的外貌来。
    抬眸的刹那,四目相对,顾遥对他点点头,慢慢将手附了过来,陆知宁犹豫了片刻,一点点将手缠了上去......
    手中的酒又回到了自己唇边,酒香烘得他有些熏醉,隔着酒杯,顾遥已经将酒杯送至唇边,抬头饮下。
    陆知宁看着他白的晃眼的颈线,手指一松一送,一股醇香已入喉。
    “好好好,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二位新人啦!”司仪笑着将众人都带了下去,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人。
    一室寂静。
    许久,顾遥才开口打破了沉默:“知宁,天色不早了,我为你......”
    瞧瞧瞧瞧,人才刚走,这就忍不住这猴急的样了,果真丑恶至极,敢打主意到你陆小爷头上,你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么?
    陆知宁在心中冷笑,摁着床沿的手猛地用力……
    “天色不早了,我为你留了一间房休息......”
    顾遥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坐着的床突然四分五裂,整个人向地板落去......
    陆知宁悠哉地站了起来,抱着胸看着跌坐在一堆紫檀木堆里的顾遥。
    废物。
    他评价道。
    第2章
    “少爷!”
    几乎是同时,香卷听见动静冲了进来,看见地上的顾遥眼睛都瞪圆了,忙冲上前轻手轻脚地把他扶了起来。
    “别喊。”
    顾遥皱着眉说了句,浅浅抽着气问道:“都走了吗?”
    “都走了。”香卷眼神无措地看着顾遥,小声道:“少爷,这儿都青了,我去叫厉叔来看看吧。”
    顾遥摇摇头,扶着他站了起来:“你现在去叫厉叔,爹他后脚就跟来了。”
    “这倒也是,不过这......”香卷点点头,转头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面露疑惑:“这是被人打断的呀......少夫人?”
    陆知宁迎上他的目光,咬牙切齿地笑了笑:“你再敢喊一句少夫人,我让你跟这床一个下场。”
    香卷听了,明显愣了一下,不由地看向了顾遥。
    陆知宁暗自捏紧了拳头,他能察觉到这个香卷是有修为的,且不低于他,顾遥这个小人刚刚吃了亏,指不定想怎么报复回来呢。
    今晚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
    “他不让你叫你就别叫了,送他去休息吧,我嘶——我先坐会。”顾遥捂着手臂,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仿佛扯到了伤处,微微皱起了眉。
    香卷一脸听话地点点头,再看向陆知宁的眼神已全然不像之前那般热情,冷冷说了句:“走吧。”
    陆知宁暗自御劲,防备地盯着他:“去哪?”
    “没听见吗?带你去休息啊。”
    直到被香卷带进院中另一个房间,陆知宁才确定,顾遥竟然真的放自己单独休息了。再看这房间内的布置,应有尽有,精致齐整,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
    衣袖被轻轻扯了扯,陆知宁回头看去,是刚才那个叫思桐的小丫头。
    她不会说话,用手比划着什么,陆知宁勉强分辨出,是她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还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她。
    “不,不需要了,你不用伺候我,你也去休息吧。”
    思桐点点头,对他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
    顾遥身边侍奉的人竟会是一个哑女?陆知宁有些讶异,慢慢朝浴桶走去的时候,路过窗户时听见了香卷和思桐说话的声音。
    “别搭理他了,跟有病似的,少爷都受伤了。”
    “不不不,不太要紧,你别急,找些伤药就好了,我还得去库房搬张床过来。”
    你才有病......陆知宁狠狠往窗外瞪了一眼。
    当晚,陆知宁躺在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软和细腻的绸被中,却怎么都睡不着,有意无意地关心着隔壁的动静,直到没了声响,灯火完全暗去,才渐渐合眼。
    ******
    翌日,陆知宁按照往日的作息准时睁开眼,天还未亮,空气中上有一丝夜露的味道。
    他坐了起来舒展着身体,顾家这床铺不知是什么做的,软的要命,与他睡惯了的床大不相同。
    闭目凝神,吐纳运气,一个大周天后,他感觉境界已经隐隐有松动之意。
    他心情大好,哼着歌下了床,神清气爽地开了门,和端着水盆等在门口的思桐面对面迎上了。
    思桐立刻向他行礼,陆知宁连忙接过她手里的水盆,赧然道:“昨天不是说了你不用伺候我吗?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哑......一个女孩子伺候。”
    思桐摆摆手,又比划了几个动作。
    陆知宁边漱口边看着,漱口结束后边擦嘴边说:“我知道,今早要去给顾正涵敬茶的嘛,可不是,你家少爷还没起吗?”他往正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眼中还含着几分嘲弄。
    思桐愣了愣,着急摇着头,手上快速比划着。
    “他已经醒了......只是手臂上敷了药,不能让城主看出来,打算等药味小些了再去......”
    竟是因为自己昨天把他弄伤了吗?他为什么要遮掩?告诉顾正涵不好吗?陆知宁噎了一口气在喉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挥散了心里那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说道:
    “我可等不了,我还得上课去呢。”
    思桐眨着大眼睛,发愁地叹了口气。
    正当这时,香卷突然出现在门口,慌张道:“思桐,快!城主来了!”
    思桐脸色一白,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将陆知宁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陆知宁心里一惊,心里默念着大惊小怪,腿上却很自觉地退到了门后,小心注意着门外。
    开玩笑,那可是顾正涵,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他宝贝儿子伤了......
    他又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顾遥那么弱,顾正涵总不能不讲道理吧?算了……总之,大丈夫敢做敢当,顾正涵要做什么尽管来就是。
    思索间,顾正涵已经到了顾遥房门口。
    “我估摸着,也该是来敬茶的时候了,我等着也是等着,就过来看看,哈哈哈。”顾正涵笑着对立在门口的香卷说道。
    香卷尽力平复着因紧张而加快的心跳,强笑着点头。
    “诶,进去说一声,就在这敬茶,省得他二人跑一趟。”顾正涵笑着吩咐着香卷。
    香卷微张着嘴巴,看了看顾遥的房门,又看看思桐,最后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少爷他......他们,还没起。”
    顾正涵愣住:“还没起?”
    香卷点点头。
    顾正涵抿着嘴,一脸严肃地盯着顾遥的屋子,香卷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突然,顾正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香卷退后了几步,压着嗓子说道:“我儿俊俏!这陆知宁,昨天再桀骜不驯,如今也折服在阿遥的流云袍下啦!”
    他虽压着嗓子,但抑制不住激动得意,叫陆知宁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不要脸......陆知宁白眼翻得眼睛发疼。
    “好啊,既然是这样,这敬茶就免了吧。”顾正涵又看了顾遥的屋子一眼,笑着往外走去,院内的几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顾正涵走了几步,仿佛不放心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院中几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只是......还是要节制,阿遥身子不好,你们也规劝着些,别让年轻人放纵太过。”
    香卷和思桐一个劲地点头,陆知宁的脸涨得通红,险些把窗框都扣下来。
    老不正经的,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修真界楷模!?
    等到顾正涵彻底出了顾遥的澄霞院,陆知宁立刻脚底抹油,逃也似的出了顾府,直往祗山学宫而去。
    不巧,他刚到了顾府门前,就见到了熟人。
    顾卓一身简朴长衫,衣角还带着露水,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知宁......”他看见陆知宁,原本落寞木然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欣喜,定定地看了过来。
    陆知宁被他的眼神盯得满身不自在,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来:“顾师兄。”
    顾卓出身顾家,得喊顾正涵一声大伯,如此显赫的出身,加之实力不俗,也算是祗山学宫的风云人物,将来不可限量。
    但是,同为祗山学宫的佼佼者,陆知宁与顾卓相识已久,他却知道这层身份给顾卓带来的不单纯只有好处。顾正涵偏爱独子顾遥,可顾遥天资不足,还心胸狭隘,看不得堂哥将自己比下去,顾正涵为此没少打压顾卓。可以说,若是没有顾正涵的刻意打压,顾卓一定会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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