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浓,姜以禾只觉眼前的路越发昏暗,不仅如此,许久未锄的荒草已快有她高,甚至越发难以分辨脚下的路。
    “杨三牧,你家这边为什么这么荒废啊?连草都不锄?”
    “噢……因为有鬼。”
    “……”
    啥?
    他说得过于轻描淡写以至于姜以禾怀疑是风声吹过,但背后却是猝不及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察觉身后没了动静,杨三牧回过头来看见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姜以禾,“扑”的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真信啊?哈哈哈哈……”
    姜以禾默默抚上自己的小心脏,三两步走上前直接一个肘击将他打趴。
    “你这女人!开玩笑懂不懂啊!”
    “哈!不懂。”
    忽地一阵妖风吹过,遍地荒草萋萋作响,呼啸着似山哭哀嚎。
    两人皆被风沙迷住了眼,衣袂纷飞,这阵风似要将两人席卷而去。
    姜以禾当即察觉不对,这令人不适的窥探感忽远忽近,加上赫然停滞的妖风都在暗暗警告着他们的闯入。
    “杨三牧,你家……不闹鬼的吧?”
    杨三牧默默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往她身后藏了藏,语气顿时弱了下去。
    “应……应该吧。”
    “看来今天不适合跑路,不如我们先回去?”
    “好主意!”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转身准备打道回府,结果一回头,一张悬在半空面目全非的脸当即贴脸开大。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惊破天际的尖叫混杂在一起顿时难辨原主,被吓破胆的两人纷纷落荒而逃,却似被鬼打墙般被困在院中反反复复来回折腾。
    一条红绸不知从何处冒出猝然缠绕上杨三牧的脖子,拖拽着他往角落的枯井而去。
    “杨三牧!”
    姜以禾立马跑去拉住他,可红绸的力气实在太大,别说救下他,就连她自己都被拖了过去。
    眼看枯井就要近在眼前,姜以禾只好奋力一搏,拔出簪子一下一下刺破红绸,最后总归不失所望,在落井前彻底将红绸穿裂开。
    劫后余生,她自己都还来不及哭呢,杨三牧就彻底绷不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太吓人了!这……这怎么有这东西啊!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
    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杨三牧,姜以禾一时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两人的动静很快惊扰到了所有人,在问清前因后果后,杨大夫人对她英雄救美的行为表示了非常郑重的感激。
    不仅赏赐的黄金万两还特意将婚期提前到了五日杨三牧的生辰过后。
    “姜姑娘是牧儿的大贵人啊!看来这是上天的注定!得干净把事办下来才好!”
    默默微笑的姜以禾:我真服了……
    第09章 满环(捉虫)
    晨曦微露,长长的宽巷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青石板湿漉漉的,瓦檐前水珠嘀嗒。
    街巷两旁店铺的门板被潮气浸润的油亮报晓钟声遥遥飘荡,包子铺的伙计打着哈欠,卸下半边门板,进进出出,以为时候尚早却已有登门之客。
    “簇——簇——簇”
    来人于铺前驻足,伙计赶忙出去招呼。
    “公子要点什么?”
    “请问,杨府如何走?”
    “杨府?倒是不远...”
    伙计见他行动不便,瞧着为时尚早便将手中的活儿放下,领着他走了一顿路。
    “前面便是杨府了。”
    于府外停驻,一入眼,便是门外两座庄严的石狮子,大门漆黑,上端挂着一块烫金牌匾,一个气派的“杨”字赫然现于眼前,处处彰显华贵。
    少年拿出几块铜币交付于他手中,柔声而道:“多谢。”
    ——
    因府中闹鬼,全府上下人心惶惶,除了焦急地寻找诛邪师外还忙不停歇地筹备着婚礼。
    姜以禾被关了一天又一天,知道自家儿子徇私枉法想放走她,于是老夫人连他也一并禁了足。
    这下孤立无援,就算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帮自己了。
    又到了某日下人就如往常一般来送吃食,只是今日这菜倒是有些不同。
    “府上可是发了横财?”
    看着食盒中不同于寻常的鲍鱼海参,姜以禾只觉蹊跷。
    难不成……这是最后一顿啦!?
    “姑娘说笑了,明日便是大公子寿辰,大夫人特命操办得隆重些。”
    “明日?这么快!那我岂不是就要嫁给他了?”
    婢子笑而不语,放下东西便转身离去。
    这下,姜以禾更慌了,似热锅上的蚂蚁左右踌躇个不停。
    “完了完了完了!马上就要被赶鸭子上架了!”
    迫不得已她只能放手一搏将机会放在了明晚的寿宴上。
    杨家大少的寿辰少不了的便是声势,一大早天都还没亮,姜以禾就听见各种忙活儿的动静。
    又是吹锣又是打鼓,这不知道还以为谁家过百岁大寿。
    而眼看天色沉了下去,从墙外辉映着张灯结彩的
    异光无不在彰显着外面的繁闹。
    姜以禾趴着门缝看去,门外的看守果然少了不少,趁着人多眼杂,正是她偷溜出去的好机会!
    “哎呦!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啊!我要死了!”
    姜以禾赖在门前满地打滚,哭天喊地的叫唤果然引得外面人的注意。
    为首的下人开了锁,瞧着她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一时间内没有过多的怀疑。
    “快去叫人来!这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
    另外两人立马爬去叫人,眼看只剩下一人看守,姜以禾当机立断拿起手边的木棍朝他敲去。
    “咚——”
    男人应声倒地,确认他还有鼻息,姜以禾立马提裙闪人。
    杨府此番寿宴操办得确实声势浩大,不仅处处灯火辉煌,形形色色的宾客也是络绎不绝,歌舞升平、钟鼓鸣天,好不气派。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姜以禾在脸上蒙上面纱,低着头快步而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但还是被半路拦截。
    “花娘你怎么还在这儿!”
    浓妆艳抹的簪花女人恨铁不成钢地嗔怒于她,拉着她的手就往另一处走去。
    “这杨家花了大价钱让我们来伺候这群纨绔可不是让我们来玩的!要是伺候不好你这脑袋也别想要了!”
    “等等等等!你认错人了!我——”
    “我什么我?你不就是想离开花满楼嘛,老鄂说了,你债务已清,干完今日,就派马车送你出城,届时你想去就去哪儿。”
    刚想澄清误会的姜以禾忽地愣住,又问了一遍。
    “真的?只要干完今晚就让马车送我离开?”
    “对哇,她还说了,你今晚是青牌,不接客,只要端端茶送送水,不惹火上身就好!”
    姜以禾彻底放弃反抗,这不是老天追着给活路嘛!
    但随她进了屋,姜以禾觉得自己似乎又被耍了,也没人告诉她伺候人要穿露脐装啊!
    窗外送进一阵风,少女薄纱的衣裳浸润在清冷的月色下,玉白的肤色若隐若现。
    她着一身水色轻纱羽衣,长发挽起,玉钗松松簪着,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唯一庆幸的是,这花满楼向来不以真容示人,都面覆轻纱,蕴意朦胧之美。
    “我们当真要穿成这样?”
    姜以禾不自在地将衣衫拢紧了些,却被簪花美人一把打开。
    “那当然啦!这要是被哪位爷瞧上,说不定你还能捞上一些盘缠呢!行了,你收拾收拾去前堂伺候吧,公子们都在那儿,你就老老实实候在一旁就好。”
    留下姜以禾一人,她犹豫自己要不要跑,可眼下人生地不熟她还身无分文的有哪可去?
    只能冒险一试……
    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招摇,她拿起胭脂水粉往脸上一顿折腾,硬是将脸画得鼻青脸肿才觉得安心些。
    随着其他几位同行来到前堂,姜以禾可谓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酒池肉林。
    因着是杨三牧的弱冠之礼,大夫人请的也尽是些与他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与小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没什么出格的事但也着实闹得很。
    “来来来!再喝一杯!”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
    姜以禾巡视了一番,总算看见了这场宴会的主人公。
    可杨三牧此时已喝昏了头,与几个好友划拳对酒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本还想让他帮帮忙,但眼下看来还是别去招惹得好。
    她特意选了一个偏一点位置,正巧有几位公子正比赛射箭。
    “赢了罚酒也太没意思了些。”
    “是啊,不如换个赢法?”
    “换什么?”
    高个子环视一圈,视线蓦地落在候在一旁的奴婢身上。
    他摇摇晃晃带着一身酒味靠近,不怀好意地坏笑,将几个瘦小的女婢吓得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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