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他近了几分,压低着声量半信半疑地问着:
    “楼止,你当真是来给杨家除祟的?”
    “我看不如这样,反正我人也在这儿了,趁着没人看着咱们溜之大吉如何?何必惹这麻烦。”
    她苦头婆心劝得头头是道,见他也微微俯下身与她齐平,学着她的气音故作不解地反问着。
    “降妖除魔乃道门子弟因做之事,我又如何能见死不救?”
    姜以禾对于他故意犯贱的样子有些牙痒痒,冷哼一声道:“你是哪门子道门弟子?”
    听了她的话,楼止倒是稍稍意外地挑起眉来,他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带着低柔暧昧,似在引诱着她。
    “那花娘子倒是说说,我想干什么?”
    她总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有趣……
    两人各怀心思,看似明争暗斗但姜以禾实则依然处于被动,她只能时刻提醒自己……
    千万不要被他那惨绝人寰的脸给骗了!
    脸上一阵燥热,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忙碌起来。
    几人继续迈入,肉眼能辨清的建筑倒是认出几个来,但无一不是摇摇欲坠,残垣断壁。
    姜以禾看出一个床榻,她提着裙角慢慢靠近,竟还在地上拼凑出铜镜与一些胭脂水粉的瓷瓶来。
    “这是女子的房间。”
    她动手在废墟中探寻着,竟真让她在那锈烂的床榻下摸索出东西来。
    是一束半寸长的红绸,上面用绣针缝着什么字,她擦干净污渍,绸面凹凸地缝着“彩云”两字。
    “是什么是什么!”
    问寻到蛛丝马迹的味道,杨三牧立马围了过了,两人并排蹲着研究手里的红绸,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彩云,这会不会是霖村某位姑娘的名字?”
    杨三牧没个头绪,只好继续催促她道:“你再往里面摸摸,兴许还有什么呢!”
    姜以禾弯着身,手伸向狭窄的床缝之中,混着潮湿的腌臜东西,她忽地一怔,兴奋地看向他。
    “还真有东西!”
    “是什么是什么!”
    杨三牧眼里放光,就指望她能摸出个大宝贝来,却见她狡黠一笑,手里赫然拿出个躁动不安的庞然大物来。
    “老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杨三牧当场被吓得面如土色,连她人带老鼠大打出手,叫的比打鸣的公鸡还要难听。
    “你个女子居然还敢拿那等腌臜之物!一点也不像个女人!就等着回府当护院的吧!”
    他躲在楼止身后,愤然地控诉着她的恶性,只是拿蚂蚁尿般大小的威胁却是丝毫不让她在意。
    掉落的老鼠翻身落地,本想远离这是非之地,不料一道飞镖穿风而来,立刻将它直接拦腰截断,身首异处。
    一声尖鸣,几十个黑袍覆面的神秘人霎时从天而降,携卷着刺人的风亦如倾厦之势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刀来,仿佛站着如尘烟一般的朦胧鬼影。
    姜以禾当即将红绸藏进衣袖里,不明觉厉杀出来的众人让她瞬间悟彻了什么,也跟着讪讪地躲在了楼止身后。
    “哈,今日倒是来了不少人。”
    相比两方的争锋相对,被推到中间的楼止却依然闲云散鹤般侃侃而谈,似故人相逢般带着一丝熟敛。
    “拿下!”
    一声厉呵,犹如黑鸦压境而来,刀光剑影似万矢雷霆。
    楼止轻笑,带着冷峭的讽意,当胸一脚便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的凶徒,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
    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一左一右逼来的两个黑衣人,鞭扫倒地。
    再锋利的刀剑到了他这里都似乎成了徒增负担的累赘,他轻巧地反转翻跃,混合着奏响的银铃倒像极了编排的戏曲般游刃有余。
    不等他喘息分毫,又是一脚飞踢而去,一黑人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猛地拦住了另外两个慌不择路的抱头鼠窜。
    “小心!”
    姜以禾及时拉住杨三牧,眼看包抄的人越来越多,她只好拉着他另寻出路。
    “我们就这么走了楼道长怎么办?”
    “怎么办?有了我们他就能一对二十啦!快跑吧你!”
    姜以禾凭着超绝方向感还真让她在废墟的荒土中找到一条大道来。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但身后依然有着黑压压的身影,姜以禾当下决定将红绸交付在杨三牧手中。
    “我跑不动了,你就沿着这条路跑去道上找人寻救,我帮你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切记!一定要把这个东西带出去!”
    “带这个东西干什么?”
    姜以禾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傻呀!我们一发现这红绸就出现了杀手,这不摆明是我们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来灭口的嘛!”
    杨三牧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但对于要自己一个人临阵脱逃的窝囊废行为还是犯起了矫情。
    还未等他开口说话,姜以禾就一脚朝他屁股踢去,跟赶牛似的硬逼着他走了几步。
    “让你走就走!走快点!跑起来!”
    杨三牧被她粗鲁得恨不得一脚把他直接踹回娘胎的野蛮吓到,嘴里结巴地迎合着越跑越快。
    见他已没了身影,姜以禾这才混淆视听地藏身于废墟之中,见一处岌岌可危的残屋,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将自己藏匿于阴影之下。
    而以一敌十的楼止也注意到了彻底消失的两人,不知该说她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还是什么,竟每次都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般做出一些让他意外但又有趣的事来。
    一手崴断一人的脖子,他似扔垃圾般将他随手一掷,手中赫然出现的铜币,语气间也尽是兴奋。
    “我数五个数,还留在这里的人,死。”
    不知跑了多远,姜以禾竟误打误撞发现座还算完好的庙舎。
    庙舍不大,只一间不及一仗大小的供寺,里面空空如也唯独门前落下的帷帐起了点遮蔽作用。
    姜以禾只好抄起地上的木棍猫在入口处,屏气凝神希望能就此逃过一劫。
    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随即而来,似是败战之兵,狼狈的慌不择路,丢盔卸甲。
    银声摇曳,楼止不慌不忙地跟在几人身后,他缓缓擦拭去手上的血渍,嘴角噙着笑似是心情不错。
    他忽地顿住脚,偏过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庙舍。
    庙舍前的帷帐随风飘动,浅浅透露出墙角的人影,他不由得嗤笑一声,指间化出铜币,呈蓄势待发之势。
    他驻足在门前,一只手缓缓拨开帷帐探入。
    霎时,一阵蛮力将他拉入其中。
    他踉跄了几步,被抵着肩禁锢在了墙角,看清面前之人时,手中顿时卸了力。
    “嘘!有人来了!”
    姜以禾压低着声调,簇拥着他尽量不让两人被发现。
    直到几串人影很快地从地上闪过,外面才终于没了动静。
    她这才松了口气,念叨着总算是逃过一劫了,无意间瞥到他血迹斑斑的手。
    不由得蹙起了眉,“楼止,你手受伤了?”
    “我?”
    楼止有些哭笑不得,他该怎么说逃过一劫的反而是他们才对。
    “为何只有你一人,杨家公子呢?”
    “我让他拿着红绸先跑了,这会儿应该快到府了。”
    闻言楼止不解地问道:“拿着红绸跑了?”
    他问到这儿姜以禾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傲气地抬起小脸向他炫耀。
    “那红绸绝对是关键线索!那几人肯定是来灭口的!而且罪归祸首就在我们身边,咱们到时候顺藤摸瓜就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了!”
    她佩服自己的缜密的推理逻辑却见他嗤笑一声。
    “那你可误会了,他们不是来灭口的,而是来找我的。”
    “找你?”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姜以禾自是不服气的,但想继续追问却被他反问一句。
    “既然你觉得他们是来灭口的,为何却让那杨家公子先逃?还是说,花娘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他的话斯条慢理,却说得别有深意,语带挑衅,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姜以禾顿时心“咯噔”一下,她飘忽着视线不再去看他,横着语气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自是因为他跑得快,我吸引火力他就有更大的希望将东西送出去,真相才有机会能重见天日。”
    “呵……”他冷笑一声,似听到什么笑话般,唇角笑意扬得更深了些,却不显本分相信。
    “姜姑娘还真是菩萨心肠,明明方才还同我说想抛下他杨家离开,现在就不惜搭上性命也要还一个真相来,我怎么不知你是如此善变之人?”
    面对他不知缘由的冷嘲热讽,姜以禾面上带了些温怒,她捏紧拳头不想继续和他兜圈子。
    “楼止,你这话什么意思?”
    两人之间相隔的两步之距犹如裂开的深谷般,纵深着不断迸裂,将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隔的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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