璩逐泓接过她递来的按时间整理的草图,走到扫描机前录入。
    坐着的贵千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长眸轻敛。她放下资料,摘掉了手套,拿起手机点开备忘录,再看了一遍除了她自己外没人懂得的、用数字和缩写拟定的计划。
    “你跟爸一起去芬兰的时候,不要错过圣诞老人村和北极光,”璩逐泓背对着她,突然提及,“但要记得多穿一些,出去玩一定要带着人,不要一个人,国外有很多专盯游客的扒手……”
    “知道了。”
    唠唠叨叨的。
    越是临近那个日子,璩贵千越是心不在焉。
    她在家没有表现出一点儿,却在学校里常常出神。
    几次之后,朱欣怡问她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
    璩贵千只能回答:“想到马上要出去玩,有些紧张。”
    她揪着蓝白校服上的松紧带,习题只写了一半。
    同桌听到之后,捞起桌上的修正带奋力涂掉了一道大题,悲道:“快别提了,快考试了我妈恨不得把我粘在书桌前面,还出去玩。”
    他叹了口气,然后探头:“这题怎么做,为什么我最后算出来是个巨大无比的数字,这不可能吧。”
    璩贵千翻了翻习题册,从书包里把对应的一本抽出来给他看。
    “好吧,我把数字代错了,所以不是分解……”
    同桌在小声碎碎念,朱欣怡转过去回答小组长的问题,璩贵千注意到书包里的手机屏幕闪动了一瞬。
    学校里明面上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只不过许多学生都偷偷塞在书包里,只要没有明目张胆拿出来玩,老师也不会细究。
    她迟疑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喧闹的教室,还是滑开了锁屏。
    爸爸:“贵千,爸爸要先去芬兰,有个指导编曲的教授昨天进了临终看护病房,我和几个同事赶去探望,巡演时间不变,你慢慢来吧。”
    这是一个半小时前的消息。
    第二条,是一分钟前:“值机了,机场显示赫尔辛基只有零下四度,出发的时候记得让阿姨多装几件厚衣服。”
    璩贵千的位置靠窗,她佝偻着肩,感觉世界停滞,耳畔同学催她放下手机的声音也模糊。
    “老师来了,璩贵千……”同桌的催促。
    寂静不是她的错觉。
    老师来了,大家收敛了声音,准备下一节课。
    璩贵千蹭地站了起来,拎着包拔腿往外冲,路过讲台时留下了一句:“老师我家里有事,请假。”
    “诶?”一头雾水的科学老师无措地应了一声,只看到她的背影飞速消失。
    ……
    奔跑。
    跑起来,向校门口。
    二月二十。
    不是三月一日。
    一切都错了。
    这是一次临时的起飞。
    手里捏着的手机,屏幕停留在拨出的通话界面,迟迟没有人接起。
    不会的,不会这么快上机的……
    这是一趟固定时间的航班,至少还有一个小时,至少……
    没时间安排车了,她气喘吁吁,直直地穿过门口的保安,右转两步,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机场,快。”
    “能多快就要多快,我给你加钱。”璩贵千抖着手,把钱包里的一沓现金抽出来压在了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
    司机刚要反驳的话收了回去,一脚油
    门冲出。
    ……还是没接,还没接。
    屏幕上的两个白字那么刺眼。
    爸爸。
    正是巡演前最繁忙的时候,他恐怕被各类安排调整的电话淹没了。
    牙齿在不由自主地颤动。
    她迫使自己深呼吸,系上安全带,眩晕和激动让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呕吐的欲望在出租车的横冲直撞之间更加强烈。
    切换页面,短信发送:“不要上飞机”
    “不要上飞机,不要上飞机,等我,不要上飞机。”
    再切出,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她调出联系人页面,手指在妈妈那一栏上晃动一瞬。
    ……怎么说呢?这架飞机可能会坠落,把它拦住,不要让他起飞?
    怎么回答?怎么解释?
    ……她没有解释的时间。
    她需要的是无条件的服从、执行。
    指尖一滑而过。
    “上高速了,”司机师傅说,“还有半个小时吧。”
    刚才的疾速奔跑带来的血腥气卡在喉咙口。
    她点击拨出,这一回,三秒后就接通了。
    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诧异:“喂。”
    “郭臻,”
    到了这个时候,璩贵千发现自己的声音镇定了下来。
    “你听我说,不要问为什么,你在潞城帮我妈做过那些脏事的处理,是不是?你找人打电话给芬兰皇家航空,告诉他们最近一架从京市飞往赫尔辛基的f3578航班上有炸弹,在某一个乘客的行李箱里。”
    她的语速很快,但说的很清晰。
    司机不由自主地朝她这边看来,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放在油门上的脚也松了。
    她厉声:“看什么,赶着救人的!快开!”
    这理直气壮的姿态和荒诞的说辞结合,让司机有种身处动作片电影的错觉,但也是因此,他疑虑过后还是重重踩下油门。
    电话那边的郭臻停顿了三秒才回答:“……璩小姐,你确定?”
    “我确定,马上、马上去做,我在去机场的路上。”
    “……好吧,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璩贵千的脑袋还在恍惚中,但她早就知道谎报危害公共安全的信息是入刑的,“安排国外的人,给芬兰皇家和航空管理部门打电话,让他们停止起飞、排查炸弹。我会在起飞前赶到机场,如果电话没用……我会自己和机场地勤说。”
    “马上去执行,郭臻。”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好,随即挂断。
    距离她到达机场还有二十分钟。
    距离原定的起飞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两分钟后,傅谐的电话通了。
    “喂,贵千?”
    那一瞬间,璩贵千听见了自己刑满释放的声音。
    “爸……”她哽咽了一瞬,掩起情绪,“出事了,你别走,我离不开你,你别上那架飞机。”
    “出什么事了?”电话那边的嘈杂远去了,机场广播的声音淡了,傅谐的声音焦急而慌张,“别哭,别哭,你在哪?我马上来找你。”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别上那架飞机好吗?你等我。”
    尽管毫无头绪,但他一口应下:“好,我不登机,我在外面等你。”
    通话界面一直持续着,电话那边不断有人问他,傅谐一一推拒了,只说家里有事,今天无法出发。
    眼泪在这个时候才滑落,无论如何,爸爸不在那架飞机上。
    璩贵千用校服的袖子捂着上半张脸,面料一点点湿润。
    接着她听到短信的声音。
    郭臻:“已安排国外号码给芬兰皇家航空和航空管制、安保部门持续打电话,第一波已经完成,是不是要继续?”
    继续。
    璩贵千捏着手机,在心里默念,这个举措是对的,执行者不会究根问底,虽然她知道郭臻绝不会瞒着璩湘怡,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航班已经开始登机了,机场广播里的声音从电话那一头传来。
    傅谐沉声:“贵千,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陪我一会儿就好,爸,电话别挂,一直陪我。”
    “好。”
    只有呼吸声。
    高速行驶,出租车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空气动力声一点点敲在她心上。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和咖啡因摄入过多相似,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呕出来。
    没事的。
    来得及。
    璩贵千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脑子里却不断回旋着鲜血和伤口的模样。
    如果坠机……连这些都不会有,烧焦的、变成一团的、蒸发的、在空中甩出的肢体。
    她干呕了一声。
    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尽力不尽力就能够安慰自己的说辞。
    又一条短信。
    郭臻:“我在来机场的路上,请不要冲动。”
    第57章 镜子里的她看着镜子外的她,面……
    从一个电话, 到机场的安保措施行动,要多久?
    甩上出租车的门之后,她挎着书包在航站楼的通行道上狂奔。
    人来人往,在成群结队的游客、旅行团里, 小小的身影并不显眼。
    耳边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和四周的环境声逐渐同一。
    一路跑过了自动扶梯, 璩贵千停在国际出发处的值机通道前, 对着电话急声:“我到了, 爸,你在哪?”
    人影交错。
    “贵千。”
    她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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