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选择了立场,就无法轻易改变,同类和氛围会推着你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看着余响悔不当初的样子,燕回眯了眯眼睛:“那你在sevenhouse说的那些话,也全是假话了?”
    余响顿时满脸尴尬:“你还记得啊……”
    燕回磨了磨后槽牙,他可太他妈记得了!记了一辈子!
    那天下山后,燕回就和陈文哲断了联系,整个暑假都没再来往过,因此直到开学他才知道,余响跑山输了。
    他们那群人从此没再跑过山,转头上了赛道,去玩赛车了。
    陈文哲因为难得赢余响一次,志得意满间也忘了燕回,直到出事。
    事故起因也很简单,陈文哲一伙和另一群跑山的人起了冲突,两伙人比赛时出了事故,一死两伤,还有一个终身残疾。
    陈文哲一伙都是云京商圈二、三级圈层子弟,出了这种事,家底薄一点的几乎被告得倾家荡产,陈文哲也被没收了车和卡,消费层次一降到底,只能找燕回打秋风。
    燕回本不想理他,但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和陈文哲这种小人撕破脸,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大多数时候买个单就走,绝不多停留。
    直到有一天,他在一家新开张的网红夜店看到余响。
    跑山事件后燕回一直想和余响正式认识,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好不容易看到人,他当然不会放过。
    于是在陈文哲的挽留下,燕回半推半就地坐下,有意无意地瞄着余响所在包厢。
    见燕回一直在看楼上包厢,陈文哲笑道:“有邀请函的才能进包厢。不过夜店这种地方,包厢没什么好玩的,池子里才是乐趣所在,是不是啊兄弟们!”
    众人纷纷应和,燕回却装作好奇的样子问:“这家店包厢是什么样的?”
    “嗨!还能什么样,和其他店都差不多。”陈文哲漫不经心地说着,给燕回倒了杯酒。
    “燕回,来夜店就别喝橙汁了,尝尝这个,正宗的格兰菲迪30年,够味!”
    燕回笑着拒绝道:“不了,我不喜欢酒的味道,喝橙汁就好。那包厢里有洗手间吗?”也许能守到余响出来上厕所?
    见燕回拒绝自己,陈文哲有些不快:“有啊,不说了都差不多吗?唉呀你就别喝橙汁了,多没劲啊!”
    陈文哲一把抢过燕回手里的橙汁,硬把酒杯往他手里塞:“来都来了,不喝酒怎么行?这样,哥再给你加点猛料,包你喜欢!”
    什么猛料?
    燕回皱起眉,直觉不对就想离开。
    “不了,这里太吵了,我想出去……”
    “别走啊!好不容易来了,多玩会!”
    陈文哲眼中闪过一道戾气,给小弟使了个眼色,几人联手把燕回压回沙发,拿起加了料的酒杯就想往他嘴里灌。
    燕回顿时明白,陈文哲这是早有预谋。
    他没有大喊大叫给人可乘之机,而是紧闭唇齿剧烈挣扎,坚决不张嘴。
    可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对方却足足有五六个,很快就有人捏住他的鼻子,想迫使他张嘴。
    燕回努力憋气,可再憋又能憋多久?
    耳中是震耳欲聋的音乐,眼前是陈文哲几人狰狞的面孔,晦暗迷幻的灯光映在他们脸上,一片光怪陆离。
    燕回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的肉,又像是暴风雨中的扁舟,只能可悲地看着自己滑向深渊。
    就在他即将跌落时,抓着酒杯的陈文哲忽然飞了出去,酒液形成一道抛物线,跟着他飞行的轨迹洒了一地。
    然后是其他几个抓着燕回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人薅着领子拽飞了。
    燕回这才敢张嘴呼吸,扑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等他缓过劲,手臂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拎了起来,一路往楼上拽。
    “老楚,别留手!但也别把人打死了!有事我顶着!”
    “好嘞!”
    燕回呆呆地看着满脸暴躁的余响,直到进了包厢,被甩到沙发上,他才反应过来——
    是余响救了他。
    “谢……”
    “你他妈脑子是摆设吗?让你离陈大头远点听不懂人话啊?要不是有人看到你们,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余响气得在包厢里来回踱步,指着燕回鼻子破口大骂。
    “早知道你这么蠢,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坐我的车!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还能长点脑子!还他妈年纪前三呢!猪都比你聪明!”
    在余响暴跳如雷的骂声里,燕回缓缓坐直身子,满脸新奇。
    他从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过。
    从小他就是模范宝宝乖孩子,人人夸赞从没挨过骂。上高中开始叛逆,迟到、抽烟、交白卷,喝不喜欢的酒,打莫名其妙的架,也没人骂他。
    今天一个从小到大被人说缺乏管教,纨绔子弟中的佼佼者,学校公认刺头老大的人,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燕回身体里残留的恐惧、惊慌、悲戚和无助,被余响五花八门含妈量极高的骂声抚平,最后甚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骂声戛然而止,余响满脸黑线:“你他妈确实脑子有病吧?”
    燕回笑着摇摇头:“要说有病,你也不遑多让啊!不然为什么三番两次帮我?这么担心我出事,你该不是……喜欢我吧?”
    “……谁他妈喜欢你了?!”余响跳脚怒吼。
    “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这么关注我?”燕回歪头,“我们之前几乎不认识吧?”
    余响冷笑:“都他妈一个圈子的,装个屁的陌生人!你敢说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老楚哪家的?”
    燕回沉默一瞬:“知道又怎样,话都没说过,你完全可以不理我。”
    “不理你,然后看着你把我们都拽坑里去?”余响嗤笑,“你他妈可是燕家大少爷,你要是出什么事,在场一个人都跑不掉!”
    燕回眉头一皱:“所以跑山那次你才非要我坐你的车?”
    “废话!陈大头跑山出事,花了三千万才摆平,陈家现金流几乎被掏空。如果出事的是你,你觉得要多少钱才能让燕家消气?一旦代价过大,我们这些二世祖都是弃子!”
    燕回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换了个问题:
    “那今天晚上呢?你为什么救我?反正陈文哲只是灌我酒,又不会死人,你这么着急上火做什么?”
    “因为这家夜店有一半是我的!”余响咬牙,“我也不知道被陈大头灌酒的傻逼是你!”
    余响越说越气。
    “他这人争强好胜做事没底线,和我又不对付,特地跑到我的地盘来肯定没安好心!我一直让人留意他,别说今天被灌酒的是你,他妈是只狗我也会救!”
    “所以,真的是只狗都会救?”燕回睨着余响,冷笑问道。
    “不会,我也不知道他来了,夜店人来人往的,哪可能一直盯着……”
    余响轻咳一声,小声道:“知道他在灌你酒,我急得差点直接从二楼跳下来,还好赶上了,不然真要悔恨终身。”
    楚子真揍陈文哲时,从他身上掉出一包白色粉末,他们这才知道,这人在酒里放了什么。如果燕回真的喝了那杯酒,下半辈子都毁了。
    陈文哲因此获刑入狱,陈家不到一年就破产清算,一家人从此不知去向。
    在sevenhouse包厢里说的第一句话,是燕回第一次主动求爱。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句话说出口时,他的心情是如何复杂,既忐忑不安又满怀希冀,兴奋与恐慌交织,就像揣了一百只奔逃的小兔子。
    得到回答后,那一瞬间的失落和茫然,至今还留有余威。
    燕回活到二十八岁,只鼓起勇气问了两次,两次得到的答案都堪称噩梦,所以他再也不敢问了。
    谁知,一切的真相竟是这样。
    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燕回低着头轻笑两声。
    “余响……你丫就是个大傻逼!”
    第17章
    燕回气沉丹田,破口大骂,骂完转身就往主卧跑,余响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余响呆愣两秒,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敲门道歉,还是默默离开时,燕声从屋里探出脑袋,好奇又茫然地问:
    “爸爸怎么了?”
    余响连忙上前安抚:“没事……他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会。”
    燕声不信,睨着余响的眼神和燕回一模一样。
    “骗人!爸爸骂你大傻逼我听见了!你是不是欺负我爸爸了?”
    “……很久以前我的确欺负过他,所以刚才我在和他道歉。”余响老实承认错误,满脸苦涩,“不过你爸爸不接受,还很生气。”
    “生气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你欺负人!”
    燕声皱眉叉腰,动作很幼稚,脸却因表情严肃显得成熟了几分,看得余响有些眼熟。
    “而且为什么那个时候不道歉,现在才道歉?”
    余响沉默片刻:“……因为我是个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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