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陶闻言,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扒起了碗里的白饭。
    吃着吃着,一筷子菜被夹到了她的面前。
    她愣了一下,将碗稍稍放低,接下了这一筷子的菜。
    接下来的几秒里,碗里的菜越来越多,她不由抿了抿唇,微微泛红了眼眶。
    离玉:“别光吃饭。”
    慕陶:“嗯。”
    短短一句叮嘱过后,再次陷入了一阵沉默。
    慕陶默默吃完了这顿饭,陪着师尊,和着眼泪,说不出心里欢喜多一些,还是苦涩多一些。
    她真的无法相信,对自己这么好的师尊,竟真只将她当做一个弟子。
    她想了许久,仍是无法接受师尊对她的态度。
    放下碗筷那一刻,她一时不知自己是该收拾碗筷离开,还是寻一个借口继续留在此处。
    就在慕陶犹豫之时,离玉轻声问了一句:“你要留下来和我说说话吗?”
    “要!”慕陶想也不想地出声应着。
    刚才用衣袖擦干的眼泪,一下子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是可以与师尊说的,可当话音落下之时,她便又不知能够说些什么了。
    所幸短暂静默后,离玉再一次开了口。
    她望着慕陶,心疼道:“这半年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慕陶:“能再见到师尊,就不算苦。”
    离玉:“……”
    慕陶:“师尊当真不会走了?”
    离玉:“不走了。”
    慕陶若有所思地望着离玉的双眼,许久方才再次开口:“师尊如今,已经知晓了我的心意——师尊与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离玉:“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慕陶开口打断道:“若我不愿意呢?”
    离玉:“……”
    慕陶:“在师尊的心里,我就一定只能是师尊此生唯一的弟子吗?”
    离玉:“……”
    慕陶*:“师尊愿意将我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为什么就不能将我再往心间挪上一寸呢?”
    离玉:“……”
    “我可以为师尊做一辈子的饭,我可以永远护着师尊。”慕陶轻声说着,泛红的眼里满是近似卑微的期盼,“师尊想要的,只要魔界有,我都可以给得起,若是魔界没有,我也可以去人间为师尊寻来!”
    她说,她不愿意。
    她再也不愿让一切回到从前了。
    她不想再做那个被照顾、被保护、被疼爱,看似可以无忧无虑,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实则什么都无法握在手里的人了。
    她讨厌从前的自己,讨厌只要留在师尊身旁,就总是特别知足的自己。
    那个自己永远都是被动的。
    受人排挤、讥讽、欺凌之时,她只能把满心屈辱咽回肚子。
    当保护自己的人受到伤害之时,她也只能站在一旁着急地看着。
    其实这些都没什么,她曾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毕竟师尊终于开始在意她了。
    她可以每天和师尊一起吃饭,她拥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心法,她能在师尊的陪同下去往人间历练,师尊也开始愿意教她术法了。
    可她还是太被动了……
    两百年来,无论是被人欺负,还是被人爱护,她都只是被动接受一切的那一个。
    她总是没有什么安全感,无论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开心,心底的患得患失从未停过一分一秒。
    她一直都清楚,岁月能有多漫长。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会变的。
    师尊若是想要离开她,就像忽然想要对她好一样,是不需要经过她同意的——她留不住,就是留不住。
    所以当那一刻真正到来之时,她望着师尊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没入黑暗的背影,只觉一颗心空落落的,仿佛从来不曾拥有过任何。
    那时的她,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一缕幽蓝的灵光,静静悬在她的身旁。
    她站在灵光之下,心如死灰一般,却又忍不住期盼师尊还会折返回来。
    但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只不过在自欺欺人。
    她说,那一日,她在那里等了很久。
    等着等着,那缕灵光散去了。
    她的世界好像随之一同轰然崩塌了。
    塌到只剩下一片无边的黑暗,再也无法窥见一丝光亮。
    可她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从那一刻起,她便告诉自己,终有一天,她要强大到可以把什么都紧紧握在手里。
    如此,她就再也不用害怕被谁抛下了。
    “慕陶……”
    “师尊,我多想你永远都是我敬重的师尊,我一点也不想忤逆你的心意。”慕陶红着双眼,轻声问道,“你就不能像从前那样,无论我想要什么,都尽可能地让我如愿吗?”
    “……”
    离玉的沉默,淡去了慕陶眼里的一丝期盼。
    慕陶垂下眼睫,自嘲似的笑了笑,似是忽然看透了什么。
    “没关系的。”她唇角微扬,淡淡说道,“总有那么一天,师尊会改变心意的。”
    话音落时,只见一缕黑焰自她指尖燃起,没有一丝预兆地飞入了离玉的眉心。
    离玉不由皱了皱眉,短暂地难受了一瞬,而后便又没了任何感觉。
    “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锁住了师尊的周身灵脉。”慕陶弯起了含泪的双眸,脸上扬起的笑容,一如往日那般天真灿烂,“如此一来,师尊便再也走不出这里半步了。”
    离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事情吧,听上去好像很是过分,但实际上对她而言却是没什么所谓。
    横竖她体内都是有咒毒的,多一道封印把灵脉锁住,倒也免去小事上习惯性施法带来的轻微反噬了。
    “师尊往后,只会是我一个人的师尊。”慕陶忽然站起身来,步履轻盈地几步走到离玉身后,伸手抚过她的脸颊,轻声说道,“这样多好,再也不会有人能与我分享师尊哪怕一分一秒了。”
    离玉下意识躲避着这样的触碰。
    慕陶低眉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更是浓了几分。
    她有些情不自禁,玩儿似的用指腹轻点着那薄红的耳尖。
    离玉一时心乱不止,只得深吸一口长气,眉心紧锁地闭上了双眼。
    “我从前时常觉得,朝夕池还是不够冷清,分明是我与师尊的住所,却总有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慕陶的声音似是有些懊恼,但又很快哄好了自己,“日后师尊就住在这里,谁都不敢来扰了!”
    “外头设了结界,一般人望不进来,声音也传不出去……”话到此处,她忽而弯眉一笑,将双手背在了身后,“如此,师尊便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了。”
    离玉一时没敢回应任何,只将双目闭得更紧了一些。
    慕陶显然不太喜欢这样的沉默,一时语气都沉郁了些许:“如今的师尊,忽然有几分最初的模样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师尊。”
    “……”不是刚结束吗?
    “不过没有关系,师尊应是刚醒来,多少有些闷了。”
    “……”怎么感觉又开始了。
    “我会每日来陪师尊解闷,会像从前一样,为师尊做好吃的。”慕陶说着,俯身凑近离玉的耳畔,悄声说道,“师尊是不是更喜欢从前的我?——虽然已经回不去了,但我会尽可能地,装得稍微像从前的自己一点。”
    她的话语似是携着笑意,却又好像有种说不出的哀伤:“师尊一定要多配合配合我,否则我不高兴了,可就装不下去了。”
    话音落时,她看着那早已通红的耳廓,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
    离玉吓得一个激灵,当即想要躲开,却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腰际。
    她不禁吞咽了一下,强作镇定道:“慕陶,为师方才说过的话,你又忘了……”
    慕陶拧着眉心,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没忘。”
    “那你还不放手……”
    “这也是荒谬之事吗?”慕陶一脸委屈地贴上了她的脸颊,“师尊底线如此之高,徒儿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离玉感觉自己也开始不知所措了。
    “从前徒儿什么都听师尊的,师尊那么多年以来,长我育我、顾我护我,我本就该听师尊的话。”慕陶眨了眨无辜的双眼,言语中似也多了几分难辨真假的困惑,“可如今,师尊什么都得靠着我,偶尔听我几句话,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什么理所应当,这分明就是倒反天罡……
    倒反天罡的小丫头,一脸委屈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师尊方才在床上,浑身动弹不得,徒儿把持不住,做了些出格之事——师尊觉得不妥,徒儿认了。”
    “可是此刻,徒儿分明已经没做那种事了,不过只是想和师尊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她说着,搂腰的手在那一刻多用了几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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